李墨垂头不语,心里一直想笑,还真的蹬鼻子上脸了,估计等会再说下去,就会上到道德层次了。
自己这位娘子真是煞费苦心,处处维护自己,夫婿是她自己选的,如今在父兄面前失了颜面,她面色羞红,泫然欲泣的样子。
在父权至上的年代,长兄如父,林晚秋是个读过书有着很好修养家教的人,自然不敢顶撞父兄,只见她起身,后退几步,向林仁肇行了个礼:
“父亲,秋儿累了,先回房休息了。”林晚秋用手轻轻地触了李墨的手。
李墨会意,连忙占在林晚秋身边躬身一礼道:
“小婿先告退,岳父大人早点休息。”
林仁肇脸色铁青,也不说让他们走,也没让他们留下的意思,滋啦一下饮尽杯中之酒,重重的把酒杯顿在桌子上。
二人见状,转身离去。
林晚秋打发灵儿先回去,自己陪着李墨回到他的住处,她并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口向李墨行了个福礼,悠悠道:
“相公,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上,父兄也都是为了你好。”
“娘子,为夫知道了,你今日一定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李墨淡淡道。
林晚秋双眸秋水般的望了他一眼,樱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安慰之类的话,但看见李墨那副不在乎的样子,嘴边的话没有出口。
“打熬身体的事,我尽量跟父亲推辞,毕竟军营不是相公你这种体面的人呆的,至于……至于读书的事,相公……要是没事的时候读一读也是好的。”
李墨愕然,不过马上想通了,林晚秋怎么说也是豫州第一才女,如果自己的夫婿不学无术,自己的面子也是过不去的。
李墨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不过他并没有向林晚秋解释。
“娘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等林晚秋回话,李墨关上房门,转身坐在书桌前,他没有提笔写字,而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双眸凝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索着人生,思索着今后的打算。
二楼香阁中,林晚秋和灵儿相对而坐,两人双手托着腮,双眸盯着眼前的火焰发呆。
“相公难道真的目不识丁?那他又是如何抄诗呢,又是如何唱出那美妙动听的歌曲,又是如何写的一手好字?”
一连串的疑问,似乎是在问灵儿,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姑爷才不是目不识丁呢,这几日来,我发现姑爷每天都在看书,还写字呢。”灵儿一听急了,顿时起身解释道。
“姑爷虽然不读那些圣贤之书,但他却读天书。”
“天书……什么天书?”林晚秋一愣,愕然道。
“天书……就是那些看不懂的书啊,姑爷还写一些看不懂的字呢。”灵儿掀起碎花衣服,从兜子里掏出一团纸:
“额……就是这些看不懂的字。”
林晚秋接过灵儿手中的纸团,放在桌子上平整了几下,只见她双眸拧成一条心,眉头紧蹙,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倒过来看,一会反过来看,就是看不懂上面写些什么。
原来灵儿趁给李墨打扫房间的时候,好奇姑爷整天在写些什么,趁他不注意藏了一张废纸出来了。
这纸上的字林晚秋当然看不懂了,因为那不是文字,而是符号,一种化学符号,上面记载着各种矿物质的化学名称,对于林晚秋来说,这些符号犹如天书一般,晦涩难懂,难怪她表情如此古怪。
不过这纸上并非全部是化学符号,还有一些文字,这些文字林晚秋是认识的,合金钢、玻璃钢、二氧化硫等等,虽然这些文字认识,却不懂得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林晚秋是个好学之人,藏书甚多,平时也涉猎一些杂书,光这些书就装满了整整五大箱,此时只见她放下手中的纸团,快速走到那床后面那几口箱子前,打开箱子,一股浓重的书气扑鼻而来。
林晚秋把里面的书一本一本往外搬,然后对照着那纸团认真的看了起来,翻了一本又一本,翻了一箱又一箱,成百上千本古籍都被翻了个遍,依然没要找到想要找的答案。
同时在前院的房间内,李墨也在翻着古籍,今天晚宴上,岳父和大舅哥对他是夹枪带棒的,虽然表面上不在乎,可内心里还是有点小膈应,想起参加选婿比赛那天的情景,当背诵《百家姓》的时候,沁阳郡主和灵儿莫名其妙的失笑,还有她们脸上古怪的表情,再加上今天晚上大舅哥再次提起,李墨觉得此事有蹊跷,于是翻找古籍查资料。
这一查不要紧,顿时知道答案了,原来李墨穿越这个年代的时间、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全都和他熟悉的那个历史不同了,我们后世的《百家姓》是在宋朝年间编修的,编修的人自然把皇家赵姓排在第一位了,后面的那几个姓氏也是当时几大门阀和世家之姓,其编纂的《百家姓》具有鲜明的政治色彩。
可李墨穿越的这个年代和他熟悉的那个年代不同,其编纂的《百家姓》自然也不同,可相同的是《百家姓》同样具有政治色彩,现行的教科书是在越朝开国之初编修的,其排在首位的姓氏自然是李姓,后面八位依次是李胡王宋,陈阎吴袁。
李墨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怀举会发这么大的火,也明白了林晚秋晚间让他没事的时候读点书的无奈了。
此刻李墨哭笑不得,现在想起选婿比赛那天的情景,即使自己随口乱诌的百家姓,沁阳郡主也让自己通过,此时他也明白林晚秋对自己那份深情,再想到自己这个娘子对他还有救命之恩,李墨对当初拒绝选婿之事愈加羞愧。
入秋的深夜,浓露早已打湿了草木,此刻已经鸡叫第二遍了,后院二楼的一个房间内依旧灯关闪烁。
灵儿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林晚秋依然继续在翻找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书籍,这些书籍已经被她全部翻了三遍,可依旧没有找到纸团上那些事物的名称。
她是个自负的人,越是找不到,越是不肯放弃,双臂向上伸了个懒腰,螓首低垂继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