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暗室,小七不知该往何处去了。抬头望去,孤月映空。想起自己和烟然一起看过的月亮,那时月亮还很削瘦,两头尖尖,金黄色的。
月下二人临溪背靠背闲聊,我说你听,你说我听,她的故事实在比自己的有趣的多。从娃娃时说起,才听到她五岁时就到了现在,现在月亮圆了,说起故事应该会更动听。只是她在哪呢?
嚯,小七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他跳出章府,在林木中疾步如飞,去的正是天成的“半草堂”。
“半草堂”灯火晣晣,小七悄声来到窗下将窗纸点破一小口,借此小口看进去。天成立于书案前,手拿墨笔若有所思。
小七低头沉思一会又去看,忽然看到一只眼睛正对着自己,阴森可怖,吓得浑身一哆嗦。
门外,小七正犹豫不定逃走还是闯门而入。屋内有话:“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
于是小七正大光明地推门而入。
见是小七,天成满脸诧异,道:“我当是什么山野毛賊,怎的是公子你?公子深夜来访,有何用意?”
“说来惭愧,在下长在深山老林,无趣物把玩,故读的几本诗书。自日间见过你那幅书法就喜欢的很,夜已卧倒,那画儿又跑到我脑子里,使我不能睡。”
“公子所说是哪一幅?”
小七随手往墙上一指。
“公子当真喜爱?”
“当然,我就不瞒你说了,我此来是为求画,即便不能得,就此看上两眼心下也就舒坦了几分,只是如今被当作山野盗贼给捉住,羞愧难当,羞愧难当。”说时面上真有几分羞红之态,实则非然,只小七故意憋了一口气,气血冲的。
“非也,公子虽行径不可取,然则爱书之心正为小友所敬仰的,如若不弃,便将此画赠于公子。此画得此主人,才是它三生有幸啊。”
“我怎能受此厚礼?我这有一份——”小七的话被打断。
“欸,你我结为兄弟不就行了。”说着天成拉小七来到香案前,先行跪倒,小七要走计,便不宜与之冲突,势为所逼,只好跟着跪了下来。
一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三下叩首。天成拿出一白瓷小壶,又取出一套夜光杯,斟满两杯酒。“来,小七兄弟,干了这杯酒,你我从此结为异姓兄弟。”
小七犹豫了一下,接过酒杯并不急着饮,看了一眼天成,天成眼睛里迸出期待的神色。这时天成先干为敬,对着小七亮出杯底,他才慢吞吞将酒咽下,并无异常。
接着二人相扶而起,天成带步来到屋檐下,对着天空一轮明月与小七说:“贤弟,趁着这酒,对着这月,可有诗意大发?”
小七因答道:“清风拂云散,东海捧玉出。对了,小弟先前偶得一颗夜明珠,洁泽如月,哥哥既送我以画,我赠哥哥以明珠。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结拜不过是个幌子,“献”珠为真。此珠正是于居仙楼的那黑屋之中给那斯摸出来的那颗“听话宝”。
天成看在眼里却只当常物,接过后随手揣进怀中,这可出乎小七的意料。小七本想以武力压制,再逼问于他,却不如直接让他变成一个听话的傀儡来的方便,所以才有了结拜这一出戏。可如今他忽的跳出这段戏,该当如何呢?正思考中,天成问话:
“贤弟,可读过《春江花月夜》,此诗当赋颂于此啊!”
小七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这是要干嘛,一会儿结拜,一会儿吟诗赏句的,倒像是在拖延时间,有何用意呢?
小七咂了咂嘴巴,一股酒味从喉中倒胃而出。他忽的明白了天成的用意,心下暗叫坏。紧跟着头晕目眩、脑袋发沉、双脚打软,再向天成看过去,天成忙有意要扶住自己,却终无伸手。
可知小七的计划全泡汤了,非但如此,自己也搭进去了,可谓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可我们转过头来看看天成,他倒是唱得一出好戏:
闻知窗下有人,初以为是山中毛賊,一见却是小七,倒也不觉十分惊讶,但知来者不善。
书中有话:静则慧生。
很快的,天成心生一计。于是敛气收色,邀小七入得室来,本想以敬茶为由给小七下蒙汗药,却被小七打乱了步骤,话题扯到了诗画之上。
天成不由得暗笑起来:这厮也懂书画?且不动声色,配合着他那拙劣的演技看看这厮下文藏的什么。直到小七说道要以物交换,天成觉得如不出手,事情就要脱离自己的可控范围。
药总归是下的,既然茶水不行那便以酒水替代,而酒总不能干喝的,所以才有了拜把子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誓词念的是颇为真诚的,然而背后却是恨不得身旁之人不得好死,着实有趣好玩。
小七倒地后,天成拍了拍见他没有反应,想是药效已开始发作了。至于中间再醒过来那是完全不必担心的,此药是从一个云游老道身上得来的,药劲足可以使一头壮牛昏睡两个时辰。
天成伸脚在小七身上蹬了几下骂道:“臭小子,是你偏要趟这趟浑水,就怪不得我了。”
拉起小七的腿从檐下往外走,过了小石桥,路上坑坑洼洼,小七给这么一折腾将喝的酒半数吐了出来。
绕过小石桥,顺着溪流来到瀑布处,山上巨岩犹如一伞当空擎立,岩下石壁却是滴水不沾,生的满地乱石荆棘。拨开丛丛草枝现出一人之高两人之宽的洞口,天成从袖中掏出一火石点亮门旁放着的一火把,借着光亮向洞中深入,行的数十步,洞中宽敞起来,再行数十步,洞中开始明亮有光,
是月光,洞顶有五尺之宽的圆形漏洞,此时正对着月亮,漏洞之下有一口潭水,里面映出一轮圆月,石壁上有偶水滴滴落,啪嗒啪嗒的,落在潭水中会荡起一圈涟漪将水中玉盘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