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可知万毒窟?”
“什么玩意?不知不知。”
万毒窟上,小七与父亲打了个大喷嚏,继续炼药。
自十岁后,于山间的一草一木小七都看厌了,每日望着破天峰上的太阳,总觉得山下的太阳会是另一个样子的。
父亲的要求也简单,阳历三月三父子二人要比试使毒功夫,一共四回合,赢了其中一场小七便可以下山。
三月三这天,万毒山上,阳光媚好,流彩生辉,兴许是个好彩头。
第一场比谁的毒发作快。
第二场比治伤,只一人试,另一人以对方胜败定败胜,选择权在小七。
第三场是拆毒,一人投毒,另一人猜毒。
第四场是给对方投毒,没有规则,任何方式都可以,对方中毒不解即为输。
七年来的比试,父亲全胜,眼下这是第八年。
日上三竿,父亲上了临云峰,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烂无样子,腰间系两个葫芦,一个装酒,一个放觅来的毒蝎毒虫。
不久,小七也从山下上来了。
废话少说,比试开始。
前三场小七一如既往败给父亲,可是丝毫没有气馁。
最后一局,可谓之胜负之关键,前面的通通作废,单瞧此局。
这一场没了紧张的气氛,只需小心抵挡对方下毒,和花费心思给对方投毒。俩人坐在石凳上聊起天。
“若是胜了,小七打算去往何处?”父亲年年都有这样一问。
“不知道,脚便是方向吧!对了,父亲年少时哪里遇见的娘亲?”
“苗疆。”
“几时有的我?”
“腊月初七。”
“所以我叫小七?我说呢,不叫小六,不叫小八,偏叫小七。后来呢?”
“你满月后我便带着她闯荡江湖。”
“这么说我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了?”
“你没去。”
“为何?”
“你娘亲不愿意带着你。”
小七不高兴了,就此打住,时近中午,便去烧饭来吃。
半个时辰后,一只烧鸡,一碟凉拌竹笋,两碗干饭,一壶酒,尽现石桌上。
“我自带了。”父亲从腰间掏出酒葫芦在面前摇了摇,咕咕喝起来。
他为证明这酒没有问题,先是自饮一杯。父亲却全作没看见。他又将烧鸡整个推过去。
“父亲,喝酒要吃些菜啊。”
父亲终有所动,伸手扯下鸡腿,放在鼻前闻了闻,啧啧称赞。随着父亲张口欲吃,他瞪大了眼也跟着张口。可父亲的手突然止住了,口也旋即合上。
“小七,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些。”
“不劳您……”
话没说完,鸡腿已在他的碗中了。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嘴角斜抽着,似是苦笑。
“快些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父亲的言语及逼视下,他缓缓地将鸡腿塞到嘴边,轻咬一小口便放下,以示吃过,无毒。
饭局过半,小七不再言语,只顾得吃饭。
只那盘凉拌竹笋小七从头至尾没请父亲尝试,半青半白,青翠欲滴,白则如雪,品相极佳,且已食之过半。
突然,父亲拿起筷著,夹起一根竹笋和着酒吞食下肚。
小七面无表情,仍低头夹菜吃饭。要说不同吧,就是之前咬过一口就不再吃的鸡腿,现在大口地嚼了。
很快酒足饭饱了,拾罢碗筷,二人对坐一块。
“父亲,可吃饱?”小七有意出言讥讽。
“我爱酒不爱饭。”
“父亲千防万防,依你看,我这饭菜可真有毒?”
此刻,他再也不能隐藏得意的笑容,言语中也透着轻狂。
“依我看,你此番不在用毒,在攻心。”父亲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父亲老马识途,孩儿献丑了。”
“鸡,是无毒的。”父亲一语道破。
“无毒?怎会?无毒我何故让父亲吃?”
“好呀!你还在演戏。”
“我不承认。”他将嘴巴高高撅起。
“你设计之妙妙在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调虎离山?呃……”
“父亲,甭显摆你的成语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酒,我确实下了毒,奈何你见酒不喝,难得难得。然而鸡我却没有下毒,我故意让你以为它是有毒的,待我计策被拆穿后,你会觉的我计穷了,便不设防。然则此时重头戏就要上演了,孔夫子他老人家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别看我也吃了许多竹笋,我那是吞过解药的,”
他得意地自顾自说道,父亲一旁静听,没露出半分表情
“我——你不惊讶?”小七突然反应过来。
“我太惊讶了,我惊讶的是孔圣人几时说过这话。”虽是这般说,父亲仍是一脸平常相。
“没了?”倒是小七惊诧了。
“没了。”
“没有全身虫咬的感觉?”说话间着急地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哎呀!”父亲伸手进衣服抓挠一番,“还真有虫咬我。”说着将一个跳蚤放在指甲盖上碾碎了。
“该不会是你派来的吧?”父亲眯觑着眼睛斜视他,不无反嘲之意。
“不是……”小七失望的摇摇头“我明明见你也吃了呀!”
“可解药并非只有你有。”
小七才恍然大悟,“父亲总是防我,何时使毒呢?”
父亲惊了一下,不为别的,为这孩子竟如此之傻,问这等没头脑的问题。
“在此,你我试毒皆是比试,输赢无妨。假若你到了江湖,你可问敌人何时要你性命?刀剑无眼,人心更是歹毒!”父亲语重心长地说。
“孩儿知错,自当谨记。”小七羞愧地低下头,脸颊涨红。
“可还记得第三关,完后你我聊天?那时我便使过了。毒在我嘴里,说话时以气呼出,我和你一样先吞了解药。毒是慢性的,算算时辰,”父亲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就要发作了。”
话音刚落,小七抱腹打滚。血管膨起,面红如赤,一副欲死不能的苦状。
父亲看也差不多了,无心再折磨他,只望他能长个记性,便以解药服之。片刻即好。
胜负已分,天色将晚,父亲拂袖欲归。按照约定,小七还要再修炼一年,待明年得胜之时,父亲好能放他离去。
“好好作业,哪天我再来看你,咦?天怎黑了?”
“父亲莫要开玩笑,朗朗乾坤,太阳当空。”
“怎会?糟糕,中了你小儿的毒!”
“哈哈哈,知道便好。”小七在石凳上安然坐下,支颐望着父亲。
“解药拿来。”父亲手掌一伸,言语间自带威严。
“父亲神通广大,何不自己解?”小七并没听从吩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少说风凉话,我给你投的毒,你何不自解?”
“父亲大人,这场比试谁胜了?”
“自然是我胜了,我给你解毒在先,你投毒在后。比试结束后再投毒乃小人是也。”
“父亲这话委实屈煞了我,父亲上山时可察有异常?”
父亲想了一想,上山时有闻过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一闪而过,其时曾有疑虑,却无多想。而今想来定是毒气了。便质问小儿何时投毒,毒为何?
“父亲是先上山的,我是后来的,为何呢?恶人臭的鱼腥味是我近来研究的一种毒,我给它取名“骨儿朵”,好听不?”
是夜,父亲没有归去,与小七长话一夜。
梦被露水浸湿沉落下来,在山的那边,太阳微微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