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什么！你觉得上帝遗弃你了吗，哈维？”年轻人喊道，声音里带着深切的同情。“上帝从来没有遗弃他的仆人。”贝赫敬畏地回答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迄今为止他表现出的唯一的一次忠诚。“你说的他指的是谁？”小贩在马鞍上欠了欠身，姿势直挺挺的，僵硬得很，只有这样的姿势从外表上看才符合他的身份。在他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火光般的奕奕神采，又在倔强的自卑带来的庄严感中消失了，他像在对一个黑人说话似的回答道：“在天堂，没有肤色之分，我的兄弟。因此，在你内心有一个珍贵的使命，你从今以后一定要清算一笔账目。”他压低了声音，“这是靠近这条路的最后一个哨兵，不要回头看，因为你要珍惜生命。”
13.亨利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立即恢复自己所装扮的人物的卑微的样子。他很快就把小贩的说话方式忘记了，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立即要面临的危险。他一回忆起那些危难时刻，就又重新想起了那暂时忘却的种种不安。“你看到什么了，哈维？”他喊道，他观察到小贩带着一种不吉利的兴趣注视着他们离开的那座建筑物，“你看那房子怎么了？”“那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装腔作势的牧师回答说，“把那些面具和假发都扔掉吧。用不了多久，你的种种感觉就都用得上啦。快点儿，不要拖延啦，把它们扔在路上。我们前面什么人都不怕，可是我们后边有人会马上发动一场吓人的猛追。”
14.“这还不够，那么，”上尉边喊边把乔装打扮的工具扔到大路上，“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做，我们需要瞬间改变，还不赶快行动？”“安静，他们很警觉，可是他们没有命令就不会上马，除非他们看到我们在飞奔。现在他来了，他走到马厩里，轻快地小跑。十二个军人上了马，可是军官让他们停下来系紧腰带，他们想要突袭我们。他上马了！现在，快跑，沃顿上尉，为了你的生命，紧跟在我后面，你跟不上就会迷路。”
15.第二个要求没有必要。哈维让他的马全速飞奔的那一刻，沃顿上尉随即紧跟在他的脚后，催促他胯下那可怜的坐骑全速前进。贝赫所选的坐骑尽管远不如骑兵们那种养尊处优、血统优良的军马，可还是比载着凯撒·汤普森跑路的那种矮种马要好得多。几次跳跃过后，上尉就相信他的同伴在迅速远离他，他向后投来惊恐的一瞥，通知逃亡者他的敌人正在加速接近。当他落单的时候，被遗弃的感觉使他的痛苦成倍增加，亨利对小贩大喊让他不要丢下自己。哈维突然停了下来，害得他的同伴独自一人在马上向前冲去。小贩的三角帽和假发在他的马迅速起步的那一瞬间就从他的头上落下来了，他们这换装的过程，正像它可能会被如此地称呼那样，被骑兵们看到了。他们喧闹起来，这证明他们已经看到了，这喧闹声似乎被逃亡者亲耳听到了，声音是那么大，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短。
16.“我们最好立刻下马吧，”亨利说，“穿过我们左边的田野去爬山？栅栏会把我们的追击者挡住的。”“那个方向有绞刑架。”小贩回答道，“这些家伙离我们还有三英尺远，与其利用那些栅栏还不如往前冲呢。但是这里有一个捷径可以转向，森林后面有两条路，他们会停下来选择走哪条路，这样就会在那里给我们赢得一点时间。”“可是这可怜的马已经气喘吁吁了。”亨利喊道，紧抓缰绳头，催促他的马快跑，与此同时，哈维用携带的沉重的马鞭来帮助他。“它不行了，忍不到一英里了。”“四分之一英里就可以，就四分之一英里，”小贩说，“只要四分之一英里就可以拯救我们，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17.亨利受到同伴冷静、自信的样子的鼓舞，继续默默地催促他的坐骑前进。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他们渴望到达的转弯处。当他们三步并作两步绕过低矮的灌木丛时，这两个逃亡者瞥见他们的追捕者沿着大道四散开来。马上骑术比其他人都要高明的梅森和军士已经接踵而至，就连小贩都没有料到会这么近。
18.在山脚下，再有一段距离就是环绕山间的幽暗峡谷，长满树苗的浓密树林下灌木丛长得很艰难，其中长得浓密的植物被当做燃料砍伐了。一看到这些掩体，亨利就再次催促小贩下马，一头扎进树林，可是他的请求立即被拒绝了。之前提到的那两条路在不远处的转弯处，以一个非常尖锐的角度会合在一起，两条路都迂回曲折，所以在同一时间两条路都看不到多少。小贩走上了左边的那条路，可是不久因为到了一个部分开放的灌木丛中，所以又冲向了右边的小路。他走上了一条陡峭的上坡路，因为这条路直接展现在他们面前。这样的策略拯救了他们。一到岔路口，骑兵们就上了这条路，跟了上来，在他们还能找到脚印之前，他们通过了逃亡者跨到另外一条路上的那个地点。亨利和小贩听到了他们的叫喊声，他们骑着疲惫的战马喘着粗气艰难地爬上了山坡，命令后面的同伙走右面的路。上尉再一次提议下马钻进灌木丛。
19.“还不到时候，还不到。”贝赫压低了声音说，“山顶上的下坡路和上坡路一样陡峭，让我们先到山顶。”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到达了渴望的目的地，两个人都从马上跳下来。亨利钻入浓密的林下灌木丛，灌木丛将他们上面的大山的一侧遮蔽了一段距离。哈维停下来用他的鞭子用力地将马抽打了几下，把它们赶到道路对面的高处，另外一个人也如法炮制了。
20.小贩小心谨慎地进入灌木丛，尽量避免让树枝发出沙沙声或者折断的声响。他刚刚把身体隐蔽起来，就听一个骑兵来到顶峰上以后，大声喊道：“我看到他们的一匹马此刻正在转身下山。”“快马加鞭，赶紧跟上，我的小伙子，”梅森喊道，“给那个英国人一点时间，但是要杀了那个小贩，斩草除根。”
21.亨利听到这声喊，不禁心惊肉跳。紧接着是一队十人的骑兵跟了上来，他们精力充沛，速度飞快。很明显，他们赶走的那些筋疲力尽的战马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安全感，他感觉到他的同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胳膊。“快！”小贩说，他从灌木丛掩体里钻出来侦察，迟疑不决地伫立片刻，“我们的形势非常清楚；当我们往上爬的时候，他们在往下走。让我们赶快行动起来。”“这样的话，他们不会跟着我们，在这山上把我们包围起来吗？”亨利说着站了起来，学着同伴那样说话又快又吃力的样子，“记住，他们的脚力和马一样棒，无论如何，我们都困在山里了。”
22.“不要害怕，沃顿上尉，”小贩信心满满地说，“这不是我们要上的那座山，但是由于需要，我成了这群山间灵巧的飞行员，我会带你到没人敢跟踪的地方去。你看，太阳正从西面的山顶上落下，离月亮升起还有两个小时，在十一月的夜晚，在这些悬崖峭壁、岩石中间，谁会跟踪你呢？”“可是你听啊！”亨利大喊大叫起来。“骑兵们在对同伴叫喊，他们已经找不到我们了。”“到这块岩石尖上来，你就能看到他们了。”哈维说，非常镇定地让他安静下来休息休息。“不，他们能看到我们。你注意到没有，他们正用手指着我们呢。那里！一个人正在开枪，可是距离太远即使是步枪也打不上来。”“他们会追我们的，”亨利不耐烦地喊道，“我们快走。”
23.“他们不会这么想的，”小贩回答道，说着捡起他所坐着的稀薄土壤里生长的美洲稠李，小心翼翼地嚼着叶子和果实，给自己补充给养。“他们在这里还能有什么进展呢？他们有长剑，甚至有手枪。不，不，他们会返回来驱逐我们的。可是马经过了这些峡谷隘路，他们在恐惧和颤抖中还能够带着马鞍。来，跟我来，沃顿上尉，我们前面的行程困难重重，可是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没人能够想到我们会在今晚到那里冒险。”说着，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很快在大山的岩石和洞穴中隐没了行迹。
（库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