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过了年,西城早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那雪简直比鹅毛还大,压得西城宫殿的屋顶都快要塌下来似的,但是正好是年,过年时举行的活动总不能少的。
这一切对我来说是新奇的,因为这是我失去记忆之后的第一个年。
初五这天,西城的百姓们会在宫殿外的大草原的树上挂满彩带和灯笼,我的宫殿也装上了波斯来的琉璃灯。
一群人围在篝火旁一边跳着舞,那篝火烧得很大,映到人脸上一片火热,让人分不清是火烧得热还是自己的心上人在旁边跳舞内心火热。
篝火映到天边,亮如白昼,火红色的光照到漆黑的天边简直比朝霞还美,映衬着白雪都更漂亮了。
知道我喜欢热闹,阿爹特许侍女把我带到宫外的草地上,和族人们一起跳舞,喝酒。
喝得高兴,又听到有人正吹着筚篥,我就开始唱起来,我唱的歌也是最近才学会的,也是我唯一会的一首歌。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踏着一串悠扬的歌声
一路远航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捧起黄沙半个太阳
遥望远方
姑娘你去何方
不如停在我的心房。”
歌声悠扬,随着呼呼吹来的风飘向远处,飘到了西城族人耳中,飘到了牛羊之中,飘到了大漠无尽的天地之中。
没过几天,斯娜尔告诉我北梁国要派使者过来,说要和西城和亲。我起初是高兴,可才想起来,原来西城的公主也只有我一个,顿时生起气来。
只因我突然转念一想,那个阿古泰为什么过了十几年才找到我,找到我之后没过多久又传来要和亲的消息。
我有些生气的找到阿爹,这个对我极好的阿爹,虽然我已经知道我所想的便是真相,可还是想听一直以来待我最好的阿爹的解释。
“阿爹,北梁国要和我们和亲是吗?”
“弥雅娜,你从哪听来的。”他没有直接回答我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阿爹知道你不想嫁人,可是,北梁是一个大国,而且国富兵强,就算我们整个大草原也抵不过他们一个京城的兵力啊。近几年来他们将旁边的小国全都消灭了,大有侵犯我西城之意,和亲,是唯一的一个办法。”他叹了口气,接着道
“弥雅娜,北梁的都城北邺非常富裕,那边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很多在咱们西城见不到的,你一定会喜欢。而且,你要嫁的必定是那皇族贵子,将来可享尽荣华富贵。”
“你这时候把我找回来是早就知道他们要和亲了吧。”我知道这个决定是为了西城的百姓好,可心里还是难以接受,我曾以为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没想到却是一场利用。
我失去了记忆,如今,更是要嫁给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我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啊,人生便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安排好了。
我跑开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找谁倾诉这一切,我只是骑了一匹马,在大草原上肆意的奔跑着。我想要随风飘走,自由自在的,和天地融为一体,像西城的草,西城的黄沙,西城的天空一样,没有任何牵绊。我还是看到了魏宁,或者说,自己故意往那边去,我觉得,也只有他才能算得上是朋友。
“我带你走。”魏宁主动提出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了,在那之前,他也对我说过。
我喝着酒,躺在草地上,叹了口气。
“你觉得,你能带我走到哪?”我知道,我是不可能那么容易逃走的,或许是,我也不愿意就这么走了,这是我亲生父亲尽了一生所能才守护的家园啊。
“可你不乐意。”我不乐意嫁过去,不乐意被人操纵人生,不乐意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不乐意关在皇宫之中,就像以前一样,我喜欢的是自由。
“那又能怎么样呢。”
沉默顿时像是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瘟疫一般蔓延,魏宁不再说一句话,而我也只是喝酒。
“我要是嫁过去了,你会怎么样?”我终于问道。
“不管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他盯着我看,我现在微醺着,脸也发烫着,被他这么看着好生别扭,于是赶紧转过头去。
“真的吗?”
“我说过,我从来不骗你。”我笑了,我笑他傻,也许也是觉得这是个玩笑话,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和他有关记忆的人千里迢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后来我发现他真的这么做了,我还是笑他傻。。
转眼就过了两月,西城已经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说是春意盎然,但也只是稀稀疏疏的长了几根草。
西城不像中原那样,春天就应该是万物复苏的样子,我记得巴丝玛说过一句诗,是说中原那边京城的景色,叫做“天街小雨润如酥”,我们西城呢就没有那样的景色,不过大雪消融后清香的泥土味,倒也是中原没有的。
我没事就在沙丘上等啊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只是觉得吹着风格外的舒畅,北梁的使者还是来了,还是一车人风尘仆仆的赶来,斯娜尔说来的还有个皇子,极有可能我我要嫁的就是那个人。
我骑着马到了宫外的小沙丘边,果真看到一群人打着一个没见过的旗帜往这边来。
大草原的几个小国的旗帜我都见过,因为那些使者常常给西城献贡,什么卑陆、乌贪訾、我都是见过的。只是这次的旗帜我当真没见过,不过我识得旗帜上的字,北梁,我转身就骑马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只是呆坐着。
我也不吃东西,连最喜欢的葡萄冻也不吃了,直到晚上,我实在烦心得很,于是想着出去透透气。
我来到城楼上,看着一边是繁荣的宫殿,还飘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挂着波斯来的琉璃灯。
一边是广阔的大草原,夜晚的时候只是模模糊糊看到几团黑色的影子,那是树。黑暗的深处还有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我知道左边是卑陆,正前方,应该就是我将要去的地方。
“前面很远的地方就是北梁了吧。”我自言自语,没想到却有人应和我。
“对,但是并不远,百里之外也就是北梁的边界了,只是北梁的都城邺城很远罢了。”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是和魏宁一样的中原衣服,不过不是魏宁。
他长得好看极了,不似魏宁的那种好看,他眉是那样黑,犹如黑曜石一般,皮肤那样白,像羊脂玉一般。眼睛那么深邃,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里我怎么也捉摸不透这双眼睛里藏着什么。鼻梁很英气,但却嘴角不见一点笑意,但是他还是好看,我在西城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你是谁?”我盯着他看了好久,觉得此人甚是奇怪。
“我是你们西城的贵人。”
我皱了皱眉头,西城的贵人,能有我尊贵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问他。
那人只是摇摇头
“我是西城长公主,这里的王上就是我阿爹,这里的王后就是我阿娘,我才是西城的最贵的贵人。”
那人却笑了,“行,你是最贵的。”
“你不是西城人,你为什么来西城。”
“你没听说你要嫁人了吗?”
“那又怎样?”
“我是跟提亲的使者来的。”
“哦?那你一定见过那个。。什么皇子吧。你快和我说说他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啊。”
“我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小兵,哪里见过那个皇子,不过他的相貌一定是比我略低一筹的啊。”我见此人如此自大,都要笑出来。
“你们北梁人都这样吗?”
“我们北梁人可不这样,哪能个个像我一般好看。”
我不禁大笑,虽然他的确生的好看,但是一点没有中原所谓的谦虚。
“你能和我说说你们那个北邺城什么样吗?”我就要嫁过去了,总是有些好奇的。
然后那个小兵就和我说了好多,他说北邺有热闹繁荣的集市,里面人来人往,有卖茶叶的,卖首饰的,卖衣裳的,还有卖灯笼的,卖糖葫芦的。
北邺的吃食最为吸引人,城东的翠玉豆糕,城西的蟹肉羹,还有张记的四喜丸子。
听说北邺的吃食做工极为精致,味道更是上乘呢,便是这样听着都要垂涎三尺了。
“之后我到了你们北梁,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吃啊。”我听到这些菜名便觉得一定是好吃极了,都是我在西城没吃过的。
“带你可以,不过你要出钱,我一个小兵哪有什么钱啊。”
“那行,本公主也不差钱。”他看到我笑意宴宴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于是我们便那样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