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方芸忙忙答应,推了我一掌,把我推到桌子上,然后捂着嘴笑着走了。
“真是想谋杀。”我委屈地揉揉下巴。
对面的男人只笑而不语,看着我的眼神恢复了意味不明。
“喂喂,这里可是青楼,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伸出食指敲击着桌面提醒。
他丢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不也一样?”
“我来这里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又不是向你们男人一样来消遣玩乐的,再说本姑娘卖艺不卖身,别想打我主意。”我瞪他。
他浅笑:“姑娘,你可是还有酒没喝。”
我望着桌面上被他摆好的三碗酒,顿时又恼了起来,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是想把我灌醉然后好干什么图谋不轨的事情?
看到我停在半空中的手,他又勾唇:“莫非姑娘不会喝酒?”
这明明是,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猛地一拍桌子:“谁说我不会了!我告诉你,我喝起酒来自己都怕的啊!”
那啥别误会,我不是说耍酒疯。
笑话,我仇千槿可是被冠上一顶“千杯不倒”的高帽,随便喝几坛酒都不在话下,还怕你个小屁孩不成?
我大气持碗一仰而尽。久违的烈酒下肚,接着诱人的气味又从被辣过的喉咙里涌上来,让我想起了当初痛饮的欢乐时光。
还敢嘲笑我,等会你就乖乖等着被我撂倒吧。
三碗下肚,胸前衣襟略湿,我仍旧面不改色,气势如虹,形稳如钟,挑眉蔑视地看着对方。
对方脸上笑意更浓,也酣畅淋漓地喝起来。我越喝越觉得清醒,而对面那只却越喝越神志不清,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姑娘”“小姐”“怎么有两个人了”的话。
看他真的醉得不清,我便把他扶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艳雀楼好是好,但却只为花娘们准备客房,而我们这些艺人要是想弄个男人进去或者过夜,抱歉,只能去你自个房里了。
我真的有想过直接把这只狼扔在大堂里不管的,但是我不敢。
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满身酒气的醉男人半扶半拖地扛了进去,扔到了我美好的绣床上。大意了大意了,不该把他灌醉的,现在倒给自己添了大麻烦。
“南苍!”我朝屋外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姐?”她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酒气,不免皱眉,再往里一看,哎哟喂,这个男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我也用一副无奈的眼神看她:“怎么办?他喝醉了,而且依目前情况来看,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可是小姐,燕王他很快就要走了,这次来只不过是路过,他们还有要事在身,这个人要是实在醒不来的话……可能只能留在这里了。”
“什么!”我陡然尖叫,“不行不行,这样,南苍你先在这里守着,煮碗醒酒汤来给他灌下去,我去去就回。”
我要想个法子把燕王先暂时拖在这里才行,不然身为艺妓却留男人在房里过夜我怕是好景不长了,这题超纲,我不能做。
我匆匆走回大堂,堂内依旧是热闹不减,全然没有显露出丝毫燕王要走的气氛。
趴在桌上的我努力地用眼睛搜索着燕王的身影,奇怪,跑哪儿去了?
突然腹中内急,囧,但是又不敢去内厕,万一我完事了一出来,燕王已经大张旗鼓地走了怎么办,实在是不划算。
我一边箍着下巴一边仔细找寻那个身穿深色大袍的霸气男人。
怎么不见了,难道燕王已经走了?不对啊,堂内那些和他一道来的人都还在,他不可能不说一声就只身遁走,莫非,他不在大堂?
嗯,有可能,毕竟艳雀楼风景确实不错,四处走动走动还是有点看头的。
正冥思苦想着,我歪着脑袋的余光向天边开始走散,我看到空中出现了一个不明物体,白白的,亮亮的,从一个黑点慢慢以越来越大的形状向我这边飞速过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再仔细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妈呀,是谁要谋害本宫?
求生本能乍现,我迅速地摸到旁边的椅子把手,握住往面前一挡。“啪嗒”一声撞击,玉杯应声而落,在我脚边滚了几圈,完好无损地停下。
惊魂未定,我缓了一会,然后捡起地上的白玉杯,不敢相信地放在眼前转动着查看。这杯体虽然是玉的质地,但杯壁却十分厚重,经过这么沉重的一摔,上面竟然没有一丝裂缝,真是好杯具!
“谁扔的杯子?”我寻找罪魁祸首。
周围人的目光集中在我手中的杯子上,那些花娘们后怕的脸色没比我这个当事人好到哪里去。
无人出声。
“既然没人认领,那我就收……”,“下”字还没出口,就有人走出来打断了我敛财的本色。
“是本王的。”
我惊喜地看着眼前人,哎呀呀,这不是燕王嘛,害我好找。
“王爷拿着杯子随手丢丢玩玩倒也没什么事,但是这一不小心偏离了方向,砸到了我们这些皮肉没什么遮拦的人身上,出了人命恐怕就不太合适了呀。”尽管有些生气,我还是告诫自己,面对大人物语气要委婉,要委婉。
见他站出来,我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名小厮面色惨白如纸,他的手中拖着一瓶酒,盘中的另一只酒杯居然和我手中的杯子一般无二,他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只是张着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冒犯了姑娘,是本王不慎。”燕王貌似有打算和平解决的意思。
“哎呀,既然是王爷无心而为,千槿也不是那些个得寸进尺之人,不会太过计较的,”就在大家都以为我要就此揭过此事时,我转又拔高声音道:“王爷虽然身份尊贵,但既是错了,也不能变成对的,不如接受奴家一个小请求,也免得日后落人口实,如何?”
“嗯?你说。”燕王的语气似是对我的提议产生兴趣,眼睛里却乌黑得看不到丝毫情绪。
不得不说,这个燕王整个人给你一种很压迫的感觉,他的眼睛似乎像是看不到底一样,深沉得让人觉得可怕。从小就常听我娘说,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什么话,而要看他的眼睛,因为眼睛是最能暴露出人性的地方。看人真实的面目要看眼睛,只因人心不可直视,而眼睛却可以。不过此时我却觉得,眼前这人的眼睛我也不能透彻地直视。
我忙把头往下微低,生怕刚刚那副自然的商量做派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王爷陪奴家玩个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他慢慢向我身边走过来,我看到那些花娘眼睛里满是难受。
我有意无意地看向周围的人群,不说话。
他转身:“你们散了吧。”人群立马走得只剩三三两两。
嘿嘿,聪明人。
我试探性地靠近他,发现这位王爷并无不良癖好比如洁癖恐女症什么的,于是就小声说:“什么叫坐地起价,什么叫入乡随俗,什么叫强龙难斗地头……咳咳,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在青楼,就应该好好利用这里有的东西来痛快地玩,王爷您看,这里艳雀楼里什么东西最多最好?”
“酒。”带着肯定的语气。
不为美人所迷惑,好男人。我不禁拿着欣赏的目光看他。
“没错,王爷不如和千槿比试一下酒量?”我邪魅一笑。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认为我输定了,开始劝我,“不比点别的?”
“还没有比呢,王爷怎么就认定我会输呢?”我挑眉。
他的大手突然抓住我,露在外面的肩膀一紧:“你想比,好,我陪你。”
我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肩膀上的不适感一下子消失了。
而在下一刻,大家便看到燕王居然和一名紫衣女子在一张桌子上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周围是大大小小的酒壶,没有划拳也没有说话,只听到酒水重复着“哗啦”被倒入碗里的声音。这场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好观群众见状都又情不自禁地围了上去。
大家都不知道我们究竟在玩什么游戏,但看燕王的态度并不想被人打扰,于是大家也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看着一旁的酒壶越积越多,再看看还在继续喝的俩人动作都不显丝毫醉意,也不知道是真的没事还是在硬撑。
“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啊,丫头?”他俊目促狭威逼,语气丝毫不乱。
我镇静地一勾唇角,觉得好笑:“哦,王爷后悔了?”
“哈哈,后悔?本王从来不会后悔,”他狂笑,“不过今日看来,确实要栽倒你这丫头上了。”
大哥你要倒就快倒了吧,本宫真的尿急了。
于是我从容不迫地抓紧时间仰头把桌子上最后一碗酒喝完,酒尽碗落,声响人倒。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老娘赢了。
观战已久的众人忙着去扶已经醉倒了的燕王,根本没注意到我像赶着去投胎般冲向了内厕。我宁愿长蹲不起了,因为虽然我灌倒了两个男人,但是我感觉今天喝下去的酒比我一辈子喝的还多啊。
在茅厕里蹲了几乎半个时辰后,我终于出来了,而且是昏昏沉沉,步伐凌乱地,像个醉鬼一样,不,就是个醉鬼。
我的酒劲还是上来了。
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强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若水苑,走进房间,然后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床后,往下一跌就趴在了冰冷的地上。我立马打了个激灵,想起身,但是无奈身体不受控制。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人在我身边走动,模糊中我使劲地摇了摇脑袋,抬头却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我面前,一张熟悉的脸,我一惊,这……这这不是那个姓宁的吗?他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吗?
突然一边有什么东西倒了,我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被打晕放在门边的南苍,卑鄙。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用目光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你想干什么?”
他温柔一笑,伸手向我腰间袭来:“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
妈的。
我向后退。
完了,真的完了,在我最后一点意识被酒意吞噬而晕倒在他怀里的时候,我在心里惊呼:我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