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笑嘻嘻的走过去,一脸的人畜无害:“老人家,您受惊了。喝杯茶吧?”
他轻轻从祥叔手中取走那把镜面匣子,这仿佛一个信号,祥叔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扑通跪倒在地:“大……大哥,您高抬贵手。我有眼不识泰山——”
“欺软怕硬的老东西,刚才的嚣张哪里去了?”,杜月笙拿枪在他头上轻轻一拍,虽无力道,但是祥叔立刻在连惊带吓之中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月笙将镜面匣子收入怀中:“这满地的伤残,足够给武军那小子出气了。要不咱们走?”
燕神武点一点头:“咱们早该走了。”,接着他立刻满脸忧虑:“他们能够顺着珊宝这条线找到大张恒,从大张恒找到鸿源盛,这样会把你的底给刨出来啊。不知你的那个原先的大掌柜人品怎样,会不会出卖你。”
“还用的着费这个事儿?等花虫子一回来,两相对照,他们就能知道我的来历了。”,杜月笙一边跟他们俩走一边说,并且补上一句:“不过呢,我只能算是陈世昌的门生。这笔账,大概会记到陈世昌头上。”
“那我们岂不是没摆平事情,反而捅出了更大的娄子?”,燕神武回头看一眼满地的伤员,似乎有些想开杀戒的意思。
“武军出事之后,双方已经免不了会有一场火拼。咱们现在抄了花虫子的老窝,已经是大大的给陈世昌挣了面子了。这花虫子太扎手,咱们得回去跟陈世昌好好商议一下,然后发动所有的人才能拿下他。就算是要取巧,那也不是现在。咱们两眼一抹黑,什么内幕还都不知道呢。”
杜月笙忽然想上二楼去翻箱倒柜一番,看看花虫子还有什么秘密。或者说真的把这里砸个稀巴烂?甚至一把火将这里烧了?接着他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赌场里面没人,纵使自己打伤他们几个人,也不耽误他们晚上营业,这事儿也不会传扬出去。这样一来,花虫子的脸面就保住了。要是自己做绝了,那双方就真的只有不死不休了。
事情不能做绝啊,杜月笙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说不定双方真有化敌为友的可能呢?这一切都得跟陈世昌碰过面之后才能估算。找场子是可以的,但是自己最好不要将矛盾无限扩大化。要是陈世昌最后奈何不了对方,撕破了脸的将自己推出去顶雷呢?这也不得不防啊。
杜月笙清了清嗓子:“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燕神武等着他那一句话,杜月笙嘿嘿一笑:“现在回家吃饭。”
三人走出大鸿发没多远,忽然一个声音递了过来:“叫你不要趟这浑水,你为什么不听?”
杜月笙立刻循声一看,那个撒了他一身纸片的邋遢秀才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他的两个脚丫子向前伸着,像足了一个吃饱的乞丐。
这人难道跟花虫子不是一伙儿的?杜月笙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一直以为,这人是替花虫子给自己送恐吓信的。可现在听他的意思,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你倒好,完全当做了耳旁风。”,他斜眼看着杜月笙,此时脸上全是精明干练之气,哪里有一点书呆子的模样?
“你是谁?你不是花虫子一伙的?”,杜月笙根本不打算拐弯抹角。如果这人不是花虫子的人,那就是在好心提醒自己了?出门遇贵人?这邋遢小子算个贵人??
“花虫子?早晚我得杀了他!”,那邋遢鬼从地上捡起一个烟蒂:“有火没有?”
杜月笙抛给他火柴和雪茄:“你跟他有仇?”
“老子的父母都被这家伙杀了,家里的铺子被他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你说我是不是跟他有仇?”,这人压根也没说一句客套话,大大咧咧的点上了雪茄。
“你有一身的武艺,连自保也做不到?”,燕神武眯起眼睛,基于不信任,他开始了盘问。
“武艺?那算个什么玩意儿?嘿,神仙难躲一溜烟。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一枪过来,你也得死!”
这人的落魄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这样一个落魄的人,脸上却是十足的盛气凌人。这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往人堆里一丢,就能砸出一个血窟窿。
“那你为什么帮我?咱俩好像不认识啊。再说了,花虫子的动向你怎么知道?”,这才是杜月笙最想问的问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世昌可是高枝儿,我攀不上。没办法,只好跟兄弟你合作一把了。”,那人静静的抽着雪茄,把自己的脸隐藏在烟雾的后面。
“跟我合作?怎么合作?”
“很简单,咱们俩联手,杀了花虫子!”,那人脸上涌现出一股狠劲。他跟杜月笙不一样,他学不会圆滑。如果说杜月笙可以不动声色的笑着杀人的话,那他就是一只可以一直隐忍,出手必中的野兽。
他跟杜月笙的性格如此截然相反,但是不知怎么的,杜月笙却感觉他跟自己像是同一类人。他们这一类人,天生的嗅觉灵敏,善于运用身边的一切力量。审时度势,完成自己的目标。
如果,如果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再多一点,自己一直没有哥们兄弟的话,恐怕自己也会变得跟他一样吧?杜月笙忽然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个人如此的落魄邋遢,却让杜月笙觉得比那个花虫子更加危险。
“你不用急着答应我,如果你想通了的话,今晚去陇西巷找我,我等你等到夜里十二点。”这个人一对三,在杜月笙三个人面前竟然还是想霸占气场。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不用等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杜月笙丝毫也提不起兴趣,最起码,表面上看他根本提不起兴趣。
“为什么?”,他脸上露出疑惑,开始顺着杜月笙的思路走。相应的,气场也没有了。
“不为什么,就是没兴趣!你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可我呢?花虫子是死是活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我这是在为老头子陈世昌办事,里面不掺和私人恩怨。”,
杜月笙顿了一顿:“嘿,你既然能知道我和花虫子早上的冲突,那想必陈世昌或者花虫子旁边有你的眼线吧?你自己做的这样好,还需要我么?”
“哈哈哈哈。”,那邋遢鬼放声大笑:“你果然聪明,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痛快。今晚我还是会等你,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说完他站起身来,叼着那根雪茄大踏步走了,并且远远的抛下一句话:“杜月笙,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张啸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