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整个澹泊场地完全被东方初升的日光照的通亮。
乌压压的人群,映出一道道悠长的人影,打在操场西方检阅台的墙面上。
澹泊场地共有三个进出口,北边与南边铁门遥遥相对。
东方的大门此刻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陈典他们辅导员便是从东大门挤进来,从他们后方突然杀出,由后往前挨个检查。
本次军演不同以往,因为改革的原因,可以说这是陈典他们入学一来第一场考试。
这也是作为第一届辅导员,林冉面临的第一次考核。
她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因为军训不合格而被记入档案。
每经过一排同学,林冉都要反复叮嘱,按照教官教的,不要紧张,喊出气势,大步向前。
虽然她很瘦,但走在队伍里,依旧要用挤的方式,才勉强能往前走动。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厌其烦的一个个嘱咐,看到有人帽子没戴正,衣服没穿齐,都要当面纠正。
走不到跟前的,林冉也尽量让旁边学生互相检查,以免出错。
这一遍遍的,她走的很慢,以至于其他学院的辅导员都已经站在最排头跟教官们闲聊了好一阵,林冉才匆匆赶过去。
陈典他们四个插进哲学学院的队伍里的家伙,林冉依旧没有忘记,走过去耐心跟他们交流。
大概快七点半,林冉挤出队伍,迎面撞墙陈数的背影,略微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她才稳住身形,站在陈数旁边,静静等候领导们的莅临。
由于跟身边其他教官并不是身处一营,陈数跟他们的交流并不多。
林冉没来之前,他便是一个人默默矗立,后者来了之后,陈数也只是投以微笑,并没有说什么话。
站在陈数身边,本就已经很瘦弱的她,显的更加娇小。
即便一队人围着一队人,可立在陈数身边,林冉仿佛置身在两个人的世界。
旁边嘈杂声她听不见,耳边只有陈数平缓的呼吸声。
三五分钟后,林冉似想到什么,攥紧拳头,咬咬牙,扭过头望着陈数。
“陈教官,听说你这周过后就要走了?”
一直目视前方的陈数,微微点头,不苟言笑地道:“下周二,后天,这边交待完一些事,再回去看看爸妈,估计就要回部队了。”
“看陈教官训练孩子们态度严肃的样子,想必在部队里也定然恪尽职守,尽职尽责!”
林冉实在不知道改问什么,只得说一下两人都有交集的东西,比如训练。
陈数滚了下喉咙。
“军人都是如此,不过……”陈数略一缓,“不训练时,在生活上,我们还是比较可观的!”
“可观?”林冉疑惑。
陈数怕他听不懂,又解释道:“其实平常日子里,我还是比较风趣的!”
说着,他对林冉露出一个笑容。
“那……平日里,陈教官都喜欢干什么?”林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微显踌躇,还是问了出来。
“平常时候嘛,”陈数望着天空想了想,“都跟战友唱唱歌,下下棋,跳跳舞什么的。”
“唱歌?跳舞?”
林冉大为惊异,她没想到陈数这么一人还会这个?
林冉因为吃惊,小嘴张成O型,嘴唇上的口红在阳光下反射的极为晶亮。
陈数看的一瞬出神,从上往下扫了一眼她的身形,觉得似曾相识,低头瞅瞅林冉的脚。
林冉反应过来,也忙低头,高跟鞋快速往后缩了缩。
她今天并没有穿那双黑色高跟鞋,换了一双红色的,陈数并没有认出来。
见对方脚上的异动,陈数自知这样不妥,忙跟林冉道歉。
他还不忘把事情原尾缓缓说一遍。
林冉假装头回听这事,脸上露出诧异:“陈教官,你还要相亲啊,部队里没有人看上你?”
陈数也不意外,毕竟之前苏缓缓就这样问过。
“部队里都是糙老爷们,几乎不跟女兵那边太多接触,而且……我个人也希望找个军队之外的女人结婚。”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一些个人喜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林冉点点头:“也对,那……陈教官,亲相的怎么样?”
陈数略一思忖:“还好吧,还要继续接触,我才能下结论!”
“哦……”林冉一脸平静,又道,“陈教官,你是觉得,一定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还是过日子的?”
虽然林冉知道这话有些说的过了,但她怕以后没机会了,这次反而说的很自然,没有太多的拘束。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似乎困扰了古往今来的无数年轻人。
即便陈数以前就想过这种问题,但被人问及,还是头一回,不免沉思了很久。
林冉转过身,不急不慢地等着,她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回答,或则说根本就没有答案。
其实她自己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一个确确实实的结果。
她想知道,知道这个……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为自己穿上高跟鞋的男子的想法。
那怕以后,因为她堂妹的缘故,她也不能跟眼前这个家伙倾吐芳心。
时间似乎在她身上停止了,用度秒如年形容林冉,似乎并不为过。
陈数罕见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沉声道:“陈数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见解,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我一定奋不顾身地去追求。”
他并没有面对林冉,似乎是在自顾自的言语。
林冉会心一笑,再次问道:“陈教官,要是你喜欢那人,比你大呢?”
似乎因为陈数刚才的话,让她胆子大了不少,她并没有回避,扭过头,盯着陈数侧脸的眼角。
陈数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目光,回过头,两人对视。
“我爸说,女大三,抱金砖!”
林冉一下呵呵的笑了起来。
“诶,陈老师,我听陈典说,你今年二十八,我二十五,正好大三岁。”
林冉一脸羞赧,脸上泛起红光。
陈数意识到自己话讲的太急太多,尴尬地挠了挠头。
站在队伍里,陈典通过人群缝隙,零零散散地看完他哥跟辅导员的对话。
虽然听不到,但通过双方的一举一动,再加上对他哥的了解,陈典自然知道陈数什么心情。
他们谈的什么,这都无关紧要,最主要的是,谁跟谁谈,这才是关键。
能让他哥织织不倦回答的,而且还是个女人,除了老妈,陈典就找不出来第二人。
忽然,北边铁门那边,传出一阵猛烈的拍掌声,顺着声音,陈典望过去。
从北边正门挂的横幅下,走出几个。
原本已经站在门口等待多时的接待人员,小跑着笑脸相迎过去。
首先进场的,是各个院系的院长和副院长。
每一个都至少五十岁以上,要么光头秃顶,脑袋铮亮,要么大腹便便,油光满面。
去掉没能来的及参加阅兵的,大概有近二十个人,跟赶鸭子一样,摇头摆尾地依次而进。
各个院长跟接待人员一一握手含蓄之后,自觉站在两旁,面朝门口,含笑望着即将进来的几位人物。
虽然他们已然是一院之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可谓是一言九鼎。
但今天,却要纷纷自降身份,等待几位上司的莅临。
只听为首的一名接待人员喊了一声,后面所有教官辅导员学生齐齐喊道:“热烈欢迎领导莅临我校!”
从北门鱼贯走进来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