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拎着棍棒杵在队伍首的郑不四看着此刻狂妄嚣张的锦衣少年,气不打一处来,只想宰了这个嚣张跋扈的玩意儿。他提起手中的棍棒,一声力喝,朝着锦衣少年抡了过去。
“我狂你老母咧。”
郑不四平日里打铁惯了,这一招裹挟打铁时的虎虎生风之势,掀起一阵劲风,直砸向锦衣少年的头部。
在郑不四自我看来,真有如天神下凡,极尽威势。
锦衣少年并未想到这群贱民里竟然有人敢对自己出手,但看到郑不四转身劈来的身影,脸上嘲弄的意味却丝毫不减。
他摆开架势,左脚前踏半步,仿佛看准了棍棒的落点,伸出手来直接接住了郑不四的当头一棒,攥紧木棒,戏谑道:“贱民就是贱民,连棒子都软弱无力。”
郑不四憋红了脸,想把长棍从锦衣少年的手中抽出,长棍丝毫不动,这一刻郑不四的九牛二虎之力都使了出来,平日里打铁都没有这么用心,但是依旧没有作用,长棍就好像长在了锦衣少年手心里。
“这什么怪力!”郑不四心里惊愕,有些骑虎难下。
“不入境也敢来放肆,还给你”少年将手中长棍向前一推,连带着郑不四一块都向后退去,连退四五步不止,直到被一双有力的手从后方托住。
郑不四转头看着推住自己的人,不是那熟悉的莫青衫是谁,低声道:“青衫,就是这人撞伤了莫奶奶。”
似是怕莫青衫吃亏,郑不四又提醒道:“他应该是山上的人,而且是那州牧的儿子,古怪的很,一身怪力,不然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莫青衫扶着郑不四的肩膀将其推开,低声嘱咐了一句,“若我有事,替我为奶奶守孝。”
旋即看向锦衣少年,默然不语。任凭郑不四在身后慌张叫喊,也不作答。
但血红的眸子却死死的将其盯住!
似是被这锐利的目光盯得极不舒服,锦衣少年竟然有些发寒。
我怎么会在这群贱民身上感到恐惧,少年认为是自己感知错了,看向面前引而不发的青衫身影,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率先冷声开口道:“死去的那位是你的家人?给你两百两,带着他们立即滚。”
锦衣少年视线扫向一旁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那随从了然,从袖口中拿出了两张银票,嫌弃似的朝着莫青衫一行人所在的地方丢了过去。
莫青衫依旧沉默不语,打量着自己与锦袍少年的距离,以及…杀他的时机。
少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杀了对面一副猫戏老鼠,高高在上样子的锦袍少年。十年前的血案发生以后,少年无时无刻不想着有着杀人的能力。身在乱世,不会杀人,只能引颈就戮。
这些年练着张叔的秘籍,莫青衫自己没事瞎琢磨,但是不知道自己严格来说是入境了没,跟这锦衣少年相比又是如何。
但不管能不能打得过,奶奶的仇不能不报,少年不想再压抑心中的怒火,目光如炬,有如熊熊烈焰燃烧。
莫青衫搭起拳架,一股暖流从丹田沿着脉络注入到身体的每一个大穴,浑身充满力量。这是多年来修炼的成果,十岁那年从张叔那里拿到了秘籍,随后感受到第一缕气,现在已经稳稳结成了一个气旋。
少年攥紧双拳,膝盖半曲蹬地而起,一拳砸出。愤怒,压抑,痛苦,各种晦暗的情绪全部蕴含在这一拳中。
锦衣少年看着来势汹汹的一拳,更加戏谑了,讥讽之意更甚,“贱民”,锦衣少年脚步轻移,直接从莫青衫的拳风下闪了过去。
旋即一掌打出,有虎啸猿啼之声穿出,直接拍向莫青衫的背部,将其打入身后的春风学舍里。
少年的身体撞破了学舍本就陈旧的土坯墙,倒在一堆石块泥土堆里,惹得尘土飞扬,遮住了外面人们的视线。
锦衣少年傲然笑道:“二境气旋,呵。”
少年从泥土中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开架势冲了过去。
任由愤怒驱使的肢体,机械化的僵硬运动着。
片刻,
少年再次被丢了回来。
一次次的爬起,一次次的倒下,一次次的被嘲讽…
锦衣少年难得遇见这样抗揍的玩物,每次只把少年丢出去,却也不趁势追击。似乎看莫青衫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极其有趣,喜闻乐见。
饶是如此,一次又一次的砸在墙上,地上,少年身上已经充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崭新的青衫已经破烂不堪。
真次啊。
莫青衫喘息着,再次从一堆倒下的泥土砖瓦上爬了起来,想到刚才锦衣少年游刃有余的样子,痛恨自己的无力,心底自嘲,“莫青衫啊莫青衫,只会纸上谈兵,没想到你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但少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握紧袖口中的短刀,这短刀削铁如泥,他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只要能近锦衣少年的身,就一定能报了奶奶的仇。
不如拼了,大不了便是一死,少年心想。
他蓄势待发,准备最后一搏。
不成功,便成仁。
“小青衫,记得雪原冰狼吗。”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少年的耳朵。
“先生?”少年心中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望向四周想要找出先生的位置。
“不用寻我,小青衫,你要记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顾先生的话语再次传来。
莫青衫记起了先生讲过的雪原冰狼,狼性多变狡诈,为了生存,可以忍耐饥饿,寒冷。等待时机成熟,一举拿下猎物。
他垂下眸子,看向背后的一种父老乡亲,看着门外正戏谑等着自己再出手的身影,看着小镇西边的巷子。喃喃道:“先生,学生明白了…”
他将短刃收回了袖中。沉默不言,一瘸一拐,跨过一脸讥讽的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看着这个刚才愣神半天,以为是知道两人的差距,知道不可为而放弃。故作嘲讽:“呦,这位贱民,怎么不报仇了,再练十年再来吧,哈哈哈哈哈。”
少年走过去的身影,顿了顿,攥紧拳头,沉默着走了出去。
他看着犹犹豫豫不知作何的众人,默然解释道:“大家先回去吧,奶奶刚去世,青衫想让她先入土为安。”
一众乡民此刻也进退唯谷,他们中有些人有着血性,想要大干一场,然而自身或许可以不顾,但他们的根在这里,一旦州牧追究下来,倒霉的不止他们自己,还有整个镇子。
连累一人事小,连累一众事大。
没有人去捡扔在地上的银票,人可以忍辱负重,但最基本的底线尊严却不能丢。
锦衣少年看着面前已经转过身去的青衫身影,直觉告诉自己,不在意这个身影的话自己可能会后悔。但身为大梁世族的骄傲还是不容许自己去在意这些贱民,锦衣少年满是讥讽,“贱民而已,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莫青衫没有理会锦衣少年的私语,拉住一旁不明就里的郑不四,转身欲走。
正处在人群之后看戏的杨镇守和廖先生此刻坐不住了,廖先生瞥了杨镇守一眼,暗示之意异常明显。
廖先生没有锦衣少年这样的好身家,也没有身为关陇士族的骄傲,他只知道干什么事一定要斩草除根!
杨镇守会意站了出来,高声道,
“站住,谁让你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