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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莫青衫的整个世界逐渐崩塌之时。
小镇镇守府,镇守大人正接待着来自州府的大人物。
镇守大人姓杨,小镇本就不甚富裕,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做镇守也并没有什么油水可言,况且杨镇守一直标榜着要做一个清官,好让自己的名声流传到州里,到时候能封一个大一点的官做一做,区区镇守可入不得他的法眼。
这镇守府修的并不华丽,甚至看来还有些磕碜,连镇上的几家大户的府宅都不如。就前些年有商人来小镇做生意,带来了州里最著名的慈竹,向镇守府孝敬了不少。杨镇守倒也用心在府衙里装饰了一下,一小片竹林,石凳石台,品茶赏竹还真有那种两袖清风舞文弄墨的清官文人姿态。
几位随从陪侍,两人正在竹林的石台上饮茶赏景,好不快哉!
杨镇守抬起茶盏,故作品茶姿态实则是在打量对面这位在州里极有威望的首席幕僚廖先生。
对面的同样饮茶的廖先生一身朴素布衣,远远望去只如同那山野间的村夫,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杨镇守却一点也不敢小觑对方,对方极得本州州牧刘大人的信赖,是州牧幕僚集团里的首席。相当于这益州的活宰相,在这片土地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廖大人,不知突然来访敝镇,有何贵干?”杨镇守放下手中的茶盏,笑呵呵地向对面专心饮茶的布衣幕僚问道。
“听闻小镇上出了个顾先生,还有一间春风学舍?”廖先生并未作答,似笑非笑,反而转而向对面的这位故作镇定的镇守提出了问题。
杨镇守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会问这个问题,应声道:“没错。难道…”
“不错。”廖先生笑了笑,打断杨镇守的话,不管对面真懂还是不懂,闭口不言继续饮茶赏景去了。
“可是,这顾先生…”杨镇守欲再询问,却被廖先生挥手打断了。
“杨镇守,有些事莫听,莫问。”廖先生讳莫如深,笑着盯着对面不解的杨镇守,饱含深意。
他旋即用手指蘸了蘸水,用袖子遮掩,在石台上写下几个字来,眼神示意杨镇守。
杨镇守了然,定睛望去,“梁历四二三年”,旋即就被廖先生用袖口擦去了。
果然如此,杨镇守全是彻底明白了,就是不知道这顾先生是那位帝师的什么人,弟子,学生?
算了,这些事自己还是少打探为妙,做了多年的官,杨镇守自然知道什么事要知道,什么事千万不能知道,当官最忌讳好奇心。
看到对方有所体会,廖先生隐藏的笑意更甚。
正当两人闭口赏景之时,喧喧闹闹噪杂的声音从镇守府不远处的东大街传来。
似是被打扰了静修,廖先生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杨镇守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幕,他唤来一旁的侍卫,低声吩咐道:“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那侍卫应声而去。
这杨宣化倒也堪得一用,做个镇守可惜了,看到杨镇守的举动,廖先生心中思量。
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取得了一个好些的影响,杨镇守还在等着侍卫的消息,歉意道:“让廖先生见笑了。”
“无妨无妨。”廖布衣摆手。
不一会儿,侍卫返回,伏在杨镇守耳边低声将东边老街上发生的事叙述出来。
鲁莽!杨镇守挑了挑眉,心底骂道。
“杨兄这是怎么了?”想到要回去举荐对面这位,廖先生语气舒缓了一些,一脸好奇的问道。
杨镇守一脸为难,
“但说无妨,”廖先生语气淡然,一句话化解去杨镇守的为难。
他旋即低声道,“是随廖先生来的那几人,策马撞死了镇上的村民,犯了众怒。”
“哦?”廖先生一脸笑意,“那镇守大人准备如何做?”
杨镇守知道,这是要让自己做选择了,一方面是乡民与良心,一方面是似锦前途,他沉吟片刻,咬牙道:“下官全凭大人做主。”
廖先生笑意更甚,“聪明,”他随意提点道,“你可知那人是州牧之子。”
杨镇守脑海上冷汗差点滴落了下来,幸好自己没有办他们,不然不说乌纱帽,可能下半辈子归途都不清楚。
“那下官应该怎么做?”杨镇守虚心求教。
“这件事杨镇守不应该更清楚吗,罗织罪名,捉首恶,送入大牢关押。”廖先生打量手中的茶盏,把玩摩挲,随意说道。
“是是是,下官明白。”杨镇守一脸讪笑。
“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
莫青衫进了熟悉的小院,打开门,将莫奶奶的尸体放在床上,少年看着莫奶奶满是皱纹的面容,柔声说道:“奶奶,青衫去给您报仇了!”
少年返回自己的房间,从床下拉出一个小木箱。
打开木箱,尽是这些年他收集的小玩意,莫青衫拿出箱子里的短刀,将至塞入袖口中,又将箱子合上推入床下。
漫天的杀人偿命叫喊声尚在,少年关上院门,目光清冷不加杂丝毫感情,朝着小镇的南方走去。
…
郑不四与一众小镇居民赶到时,那身穿金丝锦衣的少年正下马在春风学舍的破旧房子那里寻找着什么。
清晨时紧锁的房门被用蛮力打开了来。
屋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顾先生将能带走的东西几乎全部带走,只留下书桌,书架这些带不动的东西放在这里。
锦衣少年听见着喧闹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从屋内走出。
为首的王屠夫,看见少年的面容,对着后面跟着的大伙喊道:“就是他,就是这人策马撞了莫奶奶。”
一众人积蓄的愤怒本就越演越烈,纷纷拿起武器,对少年怒目圆睁,义愤填膺。郑不四走出来,叫喊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把他捉了去送官。”
跟随而来的几名护卫纷纷守在门前,保护这名锦衣少年。
少年摆手让护卫退后,笑道:“杀人偿命,捉了我送官,你们配吗?”
少年嘲笑仿佛导火索一般,彻底点燃了众人,
王屠夫怒喊道:“自古以来的律法。我们怎么不配!一起上,捉了他。”
村民们欺身上前,要活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锦衣少年看着面前的群众,一脸轻蔑,“一群贱民,我爹是州牧,谁敢!”
果不其然,一群人被州牧大人的名头给镇了住。也确实不怪他们,在村民的脑海里,州牧就是这里的天,凡是跟天扯上关系的哪个不让人惶恐。
少年看到这群人游移不定,止步不前,再次轻蔑笑道:“果真一群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