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便是师父苍白石的生辰,虽说师父他老人家还在闭关,众弟子仍像往年一样,提前两日去镇上采买食材。
时下正直农家的丰收季,从南街到北街,售卖新鲜瓜果的摊位鳞次栉比,货品琳琅满目,不多时师兄弟们便采买好了单子上所列的货品。日头渐渐西下时,一众师兄弟们拎着大包小包,开始往回走。
弟子们正准备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救命啊!”的惊呼声。他们急忙循声而去,南无山的村民们慌慌张张地朝清源台跑来。
“出事了,出事,你们快去看看吧!”
村民们惊慌失措地朝他们喊道。
清源台弟子一听,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往村里跑去。
到了村里后,他们看到几个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一旁有一个人使劲地将自己的头往墙上撞,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
“快去通知大师兄和二师兄!”
一个白衣弟子朝身后的师弟大声说道。
子渊和玄华、灵曦等人赶到村里时,村里已是一片哀嚎之声。
几个病重的村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他的人面孔发黑,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他们的家人远远地站在一旁哭泣,大家都不敢上前。
玄华眼神飞快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很快他就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像是从那些患病的人身上散出的。
“子渊,不可靠近!”玄华突然出声制止了准备上前查看的子渊。
他抽出自己的剑,划破衣袍,撕下一块布递给他。
“戴着它。”
子渊点点头。他将布围在面上,慢慢地朝那个正浑身抽搐的村民走去。
越是靠近,从他身上散出的气味就越是刺鼻。这股气味闻了后令人神思开始恍惚,幸好子渊有正气护身,以布遮面的他和玄华走到了村民的跟前。
“你怎么样了?”
子渊小心地问他。
这是位年轻人。他黝黑的面孔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变形。子渊的话他似乎完全听不见,抱着自己头,一个劲地捶打着胸口。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他说完,起身跑到旁边的柱子前,发狂似地撞击自己的脑袋。
子渊顾不上多想,从身后点住了年轻人的神门穴,这才使他安静下来。
接着,子渊和玄华协力将村民扶到一旁,开始为他运功解毒。悠悠正气不断地输到年轻的村民身上,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脸色依然十分难看。
“你感觉如何?”
身穿黑衣的玄华轻声问他。
村民定睛一看,面前有两位穿着一黑一白长袍的陌生男子。他神情依然恍惚,声音显得十分恐惧。
“我看到.......好多尸体,血,全是血,毒虫爬满了全身,水里,地上,到处都是!”
他的这番胡言乱语,令在场的人听了后大惊失色。
“你在哪里看到的?”子渊问。
“河滩!河滩!你问他们,他们都看到了!”
年轻人神色惊慌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那里躺着几个早已断气的村民。
子渊迟疑了一下,他转头朝子墨望去。
“大师兄,我们看过,河滩并无异样。”子墨回答道。
年轻人听了这话,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他又跑到柱子下,不停地撞自己的脑袋,一边振振有词。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相信我,水里,地上都是尸体,血,你们去看,山洞里,我没有骗你们!”
围观的人“啊”地一声,吓得直往后退。
一个妇人见到年轻人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忍不住跑到子渊面前。她双膝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公子,你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救救他吧!”
子渊扶起妇人,轻声问道:“大娘,我问你,今日你儿子都做了什么?”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忆起早上的事情。
“前段时间突发山洪,水井里出的都是泥水,我儿子就和几个村民一起商量着去南无山河里打水。谁知道,从河边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
妇人哭着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几个水桶。
“他们刚拉回这些水,就开始发病,嘴里一直胡言乱语。公子,你一定要救他啊!”
河滩,水,血,尸体,毒虫......刚才年轻人一直在念叨着这几个字。玄华不禁起了疑心。
他朝水桶望去,莫非这河水有什么古怪?
“大娘,这水你们碰过吗?”玄华问。
妇人摇摇头。
“子渊,水有问题。”
玄华刚一说完,子渊立即心领神会。他朝子墨递了个眼色,子墨转身就离开了。
不多时,子墨回来了,手里多了只野兔。
玄华从水桶里舀了些水盛在碗里,递到野兔的面前。
野兔往后退缩了一步,继而又慢慢地上前,开始饥渴地吸着碗里的水。过了一会儿,野兔开始浑身抽搐,满院子打滚,很快便四脚一蹬倒在了地上。
“啊!怎么会这样?”村民们惊呼道。
子渊顿时明白了。
这些人一定是饮用了河里的水,产生了某种幻觉,以至于神志不清撞墙而死。他让村民们立即停止使用这些水,然后命子墨带着师兄弟们,照玄华写下的药方去抓药。
药抓回后,灵曦和丝弦正准备去熬药,子渊喊住了她们。他画了一副符,吩咐她们将此符化在药汤里,再分发给各位村民。
几个受伤的村民喝下药汤后,脸色终于好转起来。
天色渐黑,其他村民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家,他们在佛龛前点燃一支香,双膝跪地,嘴里念念有词地朝关公像磕着头。
安顿好村民后,子渊一行人回到了竹径通幽。
子墨替大师兄收拾好房间后就告退出去,玄华这时刚好进来。
“子渊,我有事与你说。”
子渊点了点头。“白天的事你怎么看?”
“他们的脉象很奇怪。”
玄华顿了一顿,回想起那会在村里替村民们号脉时的情景。
“脉象极其不平稳,初看以为是中毒的症状,过了一会儿又能感受到他们体内有一股邪气在涌动。我怀疑。”
“尸毒?!”
子渊和玄华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不错。”
玄华点点头。“这几个村民胜在年轻、抵抗力强,所以能忍到我们到来。如果再晚一点,恐怕就都没有救了。”
“尸毒........”
子渊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思索了一番,忽然想到此前在河滩上发现过一些民夫的尸体,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有这个可能。”
玄华回答,“你还记得那个村民在失控时一直说什么水里,地上,山洞里都是尸体这样的话吗?”
子渊蹙眉思考了片刻。
想起来了,那名年轻的村民在撞向柱子时,嘴里一直胡言乱语地在说这句话。
“莫非,是幻觉让他看到了这些景象?”子渊说。
“很可能是!”玄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曾跟着百草王薛松子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他曾说过,中尸毒之人会在无意识中被嫁接他人的记忆,导致神思恍惚,思虑过度从而丧失神志。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看到的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事。”
玄华分析的很有道理。流经南无山的这段河道里虽然并无异常,但河水显然已被污染的十分严重。
河水自高往低处流,子渊怀疑,河流的上游可能存有古怪。
他们正谈论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灵曦,她端了两杯热茶进来。
“灵曦,你怎么来了。”玄华问。
“我看你们今日太辛苦,就煮了点鱼腥草茶。”
灵曦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给他们一人递上一杯。
子渊看了眼手里的热茶,面无表情地问:“沐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灵曦?”玄华追问。
沐灵曦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不合时宜,但是我必须得说。”
她看了看玄华和子渊,接着说道,“你们可否带上我一起去查案?我会武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