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王府。假山石砌的花园里,曲如屏和端木启明二人有说有笑的并肩走着。下了石桥,穿过花朵满开的玫瑰园时,一只鸟儿突然贴着曲如屏的肩膀从她身后飞来,惊的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姑母您没事吧?”
端木启明上前一把扶住她,关切地问道。
“没事。”
曲如屏轻吁了口气,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
“王府里近来事情太多,你姑父政务又繁忙,姑母总是放心不下你。”
“姑母无需多虑。启儿已经长大了,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倒是姑母,凡事当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我的启儿长大了!”
曲如屏望着他欣慰地点了点头,二人相互搀扶着往朱漆长廊下走去。
远处的琉璃高墙上,一个蒙着面的黑衣女子慢慢地探出半个头朝王府里望去。
雕龙画凤的朱廊里,端木启明正搀着王妃的胳膊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黑衣女子朝墙内继续探了探身子,她竖起耳朵想要听的更清楚。这时,身后突然又一只手猛地将她往后一拉,她整个人便从高墙上落了下来。
她慌张地抬头望向来人,一个同样黑布遮面的男子站在她跟前。男子怒目而视地说道,
“你不要命了!”
“我.......”
她正要开口解释时,身后响起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不用猜,一定是王爷的御驾回府了。
“快走!”
黑衣男子拽着她的胳膊飞快地朝前跑去。
身穿黑衣的二个人一前一后的面向群山而立。放眼望向远方,云海茫茫,峰峦耸翠,连绵起伏的群山如同翠绿的波浪般上下起伏。
过了许久,黑衣女子缓缓地开口说话了。
“前辈,我........”
“不用解释!”
黑衣男子打断了她的话,他并没有回头看她。
“眼下望月阁和秦笠风的人正四处抓捕你,你倒好,自个儿送上门来。你难道忘了,龙叔是怎么死的?”
黑衣男子的声音里透着些许责备的意思,尽管他蒙着面别人轻易地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身后站着的女子却已然猜到他现在的表情十分的难看。
“前辈,我真的没有看错,他就是.......”
“住口!”
男子转过身来,打断了她的话。
“是又如何?如今你身受重伤,自身都难保,王府高手如云,你如何能接近他身旁!”
黑衣女子泫然欲泣,清秀的脸上神情十分哀伤。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认贼作父!”
黑衣女子连连摇头,“他一定是被王爷的虚伪蒙住了眼,我必须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女子说完将视线执著地投向了面前的苍翠群山,眼神里充满了悲哀和仇恨。
“杀人偿命,即便赔上这条性命,我也绝不会放过秦笠风和他背后的主子!”
“唉!”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沉重。他知道多说无益,再怎么劝姑娘都不会听进去。
“既然这样,我会尽力帮你。只是王府守卫森严,你我二人根本无法轻易接近。”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继续放任他们逍遥法外吗?”
黑衣男子双眉紧蹙,片晌,眼神忽地亮起来。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说不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望月阁的密探已经出动,你速速收拾东西离开!刺杀一事,待寻得时机再议。”
黑衣女子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她戴着斗笠低头快速地穿过街道,拐身进了一间破旧的院子。
没过多久,几个身穿蓝衣的人一脚踹开了院子的门,他们纷拥至院里和屋内,里里外外的找了几遍,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近来朝中事务繁冗,端木翔几乎没有一日空闲。这天却早早地下朝回到府中,因他答应了要陪王妃和启明一起去华山寺祈福,于是在府上稍作歇息后,便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华山寺出发了。
华山寺林木蓊郁,殿宇宏伟,乃是邺城最大的佛教寺庙,常年香火旺盛。马车到了华山寺门外,一众手持念珠的僧侣正站在门外准备迎接。
僧侣们的中间站着一位身形略显圆润,双眼炯炯有神的身穿黄色袈裟长袍的人,此人正是华山寺的主持空远大师。空远大师心怀若谷,是远近闻名的佛法大师,颇受皇族之人和百姓敬仰。
王爷的马车在门口停稳后,空远大师向前走出一步,一脸祥和地朝王爷行礼。
“王爷,王妃大驾光临敝寺,贫僧有失远迎!”
慈眉善目的空远大师微微地朝端木翔和王妃躬了躬身。
“大师无需客气!”
王爷双手合十地回答道,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谦逊。
端木启明跟在王爷的身后走上台阶,望着空远大师露出腼腆的笑容。
他声音清亮地喊道,“大师!”
空远大师一脸祥和地朝他微微点头。
小王爷此前跟着王妃来过华山寺多次,因此与众位大师十分熟悉。众位僧侣手捻佛珠,嘴里不停地念着经文,他们自觉地往两侧散开,让出中间的路请各位施主入到寺内。
大雄宝殿,意态如生的金尊佛像赫然矗立在大殿正中。
这尊佛像便是端木翔数日前以王府名义出资供奉的,许是受了王妃的影响,这些年来他来往华山寺的次数也比往年多了些。
大雄宝殿里香烟缭绕,烛火通明。一个小僧侣端来了一盆清水,请王爷和王妃、小王爷净身,然后他们便开始上香祈福。
殿外,百般聊赖的秦笠风正抱着双臂靠在一棵根枝繁叶茂的大树下。
他素来对佛学没有钻研,此前跟着王爷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远远的站在殿外等候。在他眼里,祈求神灵的护佑乃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他更相信“人定胜天”,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产生过去佛前祈拜的意念。
“当、当。”
华山寺山顶那座古钟重重地敲响,时限到了,大雄宝殿里的祈福结束。空远大师朝王爷和小王爷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带着他们径自往金刚殿走去。
身穿黄色袈裟的一众僧侣神情庄严地从秦笠风的眼前经过,经文缠绕的大雄宝殿瞬间恢复了肃静。他开始百无聊赖的在寺院内闲逛起来。
一间黄漆外墙砌成的禅房,门口垂着一顶发黄的布帘。禅房里,一位年老僧人站在曲如屏的面前,双手不停地捻着佛珠。
曲如屏虔诚地双手合十,
“有劳大师了!”
随后她朝身后的丫鬟点了下头,丫鬟立刻上前递出一卷画轴。
“施主有心了!”
年老的僧人双手接过画轴,他微微地低着身子,转身掀开布帘出了禅房。
这一幕正好被踱步到此地的秦笠风撞见。
僧人从他身边走过时,并未说话,只是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秦笠风虽不谙佛法,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朝老僧人恭敬地抱了下拳,然后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僧人离去的背影。
不多时,曲如屏和丫鬟便从屋里走了出来。见秦笠风出现在此,曲如屏有些吃惊。
“秦大人?”
“王妃。”
秦笠风回答着,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老僧人远去的背影。
“王妃体乏,大师前来送了些茶水。”
一旁的小丫鬟慌不择路地想要替主子解释,却被曲如屏伸手制止了,她认为此时根本没有必要向秦笠风解释。
“王爷忧国忧民,来寺里为百姓祈福,秦大人却有此闲情雅致四处游逛。”
“呵,”
秦笠风笑出声来,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
“秦某就算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佛门圣地妄自菲薄。王爷与王妃心怀佛法,秦某理应勤勉学习,这才四处参拜佛堂。”
“秦大人有心了。”
曲如屏说完,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干笑。然后便轻飘飘的离去了。
从金刚殿里出来后,王爷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向空远大师深鞠一躬。而后他便转身带着启明小王爷朝门口走去,曲如屏和丫鬟紧跟在他的身后。
“大师不必远送!在下告辞!”
端木翔恭敬地说道。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王爷、王妃,请慢走!”
空远大师双手合十,慈目微张,嘴里碎碎地念着佛经。
秦笠风连忙上前掀开了马车的门帘,王爷牵着王妃的手一同进了马车。
端木启明正准备跟在身后上马车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于是顿住脚步回头对大师说,
“大师,启明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朝众位大师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空远大师和众位佛家僧人们面露微笑地朝他点了点头。
“小王爷,请。”
秦笠风掀着门帘,一只手做出“请”的动作。
端木启明转过身来客气地朝他说了句“多谢秦大人!”然后牵住马鞍迅速地钻到马车里。
“王爷回府!”
马车前的侍卫大声地宣告。马鞭狠狠地打下去,马儿执起头迈开铁蹄快步地朝前奔去。
“大师,告辞了!”
秦笠风双手作揖,朝空远大师道别后转过身去飞快地上马。
“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施主,请慢走。”
大师的声音远远地抛在耳后,秦笠风的马早已奔出了几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