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阳门,义薄云天。
“剖心唤灵?”
朱剑川转过身来,神情十分诧异。他朱孔阳立足江湖二十余年,从未听过如此怪诞之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否则谁人会想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玄华却不这样认为。栎阳城荒废已久,若不是有人存心,根本不会选在这样一个几乎被世人忘记的地方。他猜想,一定是有人故意等在那里,就为了当面告诉他们这句话。
“那铁匠老人的确是这么说的。依儿子看,并不像是玩笑话。”
“铁匠后来可还在?”
“我们二人从沐府出来后原路返回之时,铁匠已不见踪影。”
“不见了?这么看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朱剑川寻思着。
唤灵一说,过于虚幻,只怕是有人想故意掩人耳目。如果铁匠老人所说属实,那么他为何会说到“沐家主冤枉”这句话呢?唤灵一说究竟与沐家又有何关联.....
“对了,父亲,”
玄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朝沉思中的父亲说道,
“我们在附近听到一阵奇怪的笛声,像是从沐府传出的。可是待我们二人到了以后,那人却不见踪迹。”
“笛声?确定是从沐府传出的吗?”
孔剑川惊讶道。
“是,儿子不会听错。”
“门主,那日我与二公子走到沐府附近,突然听到那声笛音,既凄凉又哀怨。属下认为,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让我们听到。”
义冰在一旁跟着补充道。他确实听到这个笛声是从沐府传出来的,虽然笛声有些粗糙,但也算辗转动听。
孔剑川紧锁着眉头,默不作声,双手背在身后走来走去。
据他所知,沐府之人尤擅书画琴棋,并未有习笛之说。若非沐家的人,又会是谁在那里吹笛。
孔剑川隐约觉得事情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既然有人一心想要推波助澜,那么他暂且按兵不动。他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接下来将如何操盘。
“父亲,不好了!”
孔阳门大公子朱玄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朱孔阳和玄华、义冰等一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玄甫身上。
玄甫见大家都在,滴溜儿地转了下眼珠,知趣地收起刚才的慌张神态,故作镇定地说,
“父亲,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朱剑川语气镇定。
“父亲,清源台的人来了。”
朱剑川撇了眼故弄玄虚的大儿子,欲哭不得。
“是我命他们前来的。怎么了,有何不妥?”
朱玄甫挑了挑两条粗粗的眉毛,慢条斯理地回答,
“这清源台的人带来一个自称是沐灵曦的人.....”
沐灵曦?这名字甚是熟悉。朱孔阳顿了一顿,
“什么人?沐灵曦?”
“是呀!父亲。沐景轩的长女,沐府大小姐沐灵曦,您的亲外甥女。”
“你可认真地看了?”
大儿子的性子,他这个父亲再了解不过了,遇事慌慌张张,毫不知深思熟虑为何物。
“大哥,你可是没有听错?”
一旁的玄华附声道。
“不会有错!我小时候见过她,一个大活人呢!现在就在外面跪着在。”
不等玄甫将话说完,朱剑川抬腿便出了义薄云天。玄华和义冰二人紧随其后,留下玄甫一人呆站在屋里,憨憨地挠着脑袋。
朱漆大门上高高竖起的牌匾上“孔阳门”三个字遒劲有力,在烈日照射下透出丝丝威严正气。沐灵曦脸上挂着泪珠,在门前长跪不起。清源台弟子子渊和子墨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朱剑川大步流星地走出来,身后跟着玄华和义冰、玄甫三人。
见到台下跪着的女孩,朱剑川不由得心里一惊。
玄甫这次没有瞎说,这确是沐兄的长女无疑。多年前他带着玄甫和夫人前去沐府,那时她还不到十岁。几年不见,这姑娘越发的俊俏,如今长大了、长高了。
他快步走下台阶,一把扶起她,声音亲切,
“曦儿,可还认得姨父?”
“姨父!”
抓着朱剑川的衣袖,沐灵曦的眼泪夺眶而出。
“曦儿受苦了!”
“姨父,父亲和母亲.....”
沐灵曦哽咽着没有继续往下说。
三年来,沐府的那副血腥画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它像一个黑洞在她心里越藏越深,越深越痛,越痛越不想再去回忆。
“姨父都知道,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站在门口的玄华见到这一幕,心情亦有些难过,他虽未曾见过灵曦表妹,但时常听母亲提及她的聪慧和善解人意。自从沐家发生变故以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今日找到了沐家的后人,母亲的心病应是有解了。
正在屋里休息的端木雁听到丫鬟的报信,十分激动,顾不上梳洗,披了件斗篷便急急忙忙地往外面走。
刚跨出门槛,台阶下站着的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孩带着哭声朝她喊道,
“姨母!”
端木雁愣了一下,曦儿,真的是她的曦儿!她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哽咽着说,
“孩子,让你受苦了!”
端木雁松开手,拿起手里的丝绢替沐灵曦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脸上挂满了心疼之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沐家的骨血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端木雁十分庆幸,妹妹地下有灵,总算可以瞑目了。
“怎么没见着修儿?修儿上哪儿去了?”
端木雁一边疼惜地抚着女孩的脸,一边四下找寻着沐灵修的身影。两个孩子当初一起出的栎阳城,按理说也是一起投奔孔阳门。却不知何故没见到修儿的身影。
“姨父,姨母!”
沐灵曦扑通一下,跪在二人面前,神情悲恸。
如果说黑洞是她心底最痛的一道伤疤,那么弄丢了弟弟沐灵修则是她精神上最大的打击。她自愧对不起父亲和母亲,无颜面对姨父和姨母的谆谆期望。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端木雁赶紧扶起她,“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端木雁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去。身后一群人也跟在身后相继往里走去。
听完沐灵曦的一番诉说,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唏嘘。想不到沐府出事后,他们姐弟二人还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
当年沐景轩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托付给朱剑川代为照顾,恐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生死未卜。若找不到沐灵修,朱剑川觉得自己此生枉为孔阳门一门之主。
“你是说,在邺城大街上见到过修儿?”
朱剑川问。
沐灵曦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邺城街上的情景。
“那日修儿乘坐一辆马车远去,身后跟着护卫,我跟在后面追了很久,却始终靠近不得。”
“可知马车往何方去了?”
朱剑川追问道。
沐灵曦摇摇头,
“曦儿愿以毕生回报,请姨父和姨母一定要帮我找到修儿!”
灵曦声声真切,坐在她身边的端木雁握着她的手,说,
“曦儿放心,有姨父和姨母在,一定会让你们姐弟早日团聚!”
“既有佩刀护卫跟随,想必定是官家的人。”
玄华开口说道。刚才听了灵曦的一番诉说,他便断定沐灵修并非失踪,倒像是为官家之人所救。
“如果从官家的人开始查起,说不定能找到他。”
“我们去求仁王,他一定可以很快查出来谁家收养过孩子。”
端木雁眼神迫切地望向朱剑川。
仁王是她的亲哥哥,修儿是他的亲外甥,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仁王现在一病不起,只怕到时我们进宫都难。这事容我好好考虑再行计划。”
朱剑川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
邺城乃皇族之人居住之地,官家之人众多,如若明目张胆的发出寻人启示,恐怕会引起当年杀害沐府族人和栎阳百姓的幕后凶手的注意。到时候说不定修儿和曦儿的性命不保。如今敌在暗,他们在明,寻找沐灵修一事,需得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