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交界处有一村镇名钟离,原本是一个世外桃源,这里水土肥沃,风调雨顺,老天把最好的都赋予了这片土地。可是如今再看去,村镇破败不堪,街上空无一人,良田荒芜。战争彻底毁了这片土地,即使老天再眷顾她,也无法阻止人类战争带来的伤害。
“原本多么美丽的一个小村镇啊!”申包胥站在村口止步不前,看着荒凉的村子感慨不已。在他年轻的时候曾游历到这个地方,村民还盛情的款待了他。
申包胥身后三十个身着百姓服饰的男子也同时停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即使他们没有穿军装,他们也是一批武力超群的劲旅,虽只有三十人,犹胜过千百人。
申包胥听见兵器撞击的声音,回头审视随从,个个昂首挺胸,腰间铜剑若隐若现,他们的确不负楚国第一战旅之名。可是申包胥现在为此犯难了,他们是要偷偷地潜入敌国,断然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如今就这个状态进入吴国,不出半日就会被识破。
一位曾经是沈尹戊的副手的将领看到申包胥面露难色,便上前问道:“申先生为何事忧心?”
申包胥叹口气说道:“白将军,咱们这样进入吴国目标太大,极易被识破身份。”
姓白的将军沉吟片刻,回望部下,顿时明白的申包胥的忧虑来自什么。
“申先生,依末将看,咱们不如分兵进入吴国,然后告诫大家不许进入大城市,他们负责必要的时候提供支援,真正去打探消息还是要靠我们。”
申包胥露出赞赏之色,笑着说道:“将军所言正是申某所思,前日申某已经召集十位剑士先行赶赴吴国姑苏城,咱们今天分兵之后便各自行事,谁得到有用的消息便通过那些剑士传递回楚国。”
“好!”白姓将军领命点兵。
三十人被他带走一半,村口就剩下十五人,申包胥又在村口停留许久,待祭奠村民后才赶着马车缓缓前行,就在他即将穿越钟离村的时候,大地开始震动。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
“申先生!怎么回事?”军士大惊道:“可是地震吗?”这个军士曾经见识过这种天地的力量,小则毁屋灭田,大则顷刻间倾覆一座城池。
震动由选及近,很有规律,申包胥跳下马车伏地静听。脸色顿时大变,进而表现出深深的困惑。
“不应该呀?”
其他的军士也纷纷效仿,伏地聆听,过了一会儿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申先生!此地为何会有大批军队经过?”众军士一齐围了上来,个个神色肃穆,如临大敌。
申包胥也十分不解,他没有立即下决断,而是让大家先隐匿身影,然后带着一位身手敏捷的军士悄悄走出钟离。
他们来到钟离侧面的水渠,水渠深约三尺,早已干涸,两侧长满了杂草。两个人伏身于其中,四目透过杂草,远眺路上的行军队伍。
远处浩浩荡荡开来一支军队,由战车开道,步骑随后,旌旗避云,战戟林立,申包胥他们与之相隔数百步都能感受到那股肃杀之气。
以申包胥的眼力,很快就看出这批军队大约有一万人,战车百乘,吴国大旗高耸入云,定然是吴国主力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将领是谁,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主将是一个中年男子,应该不是伍子胥,也许正如前日所料,是那吴王僚的两个王弟领兵。可是这里只有一位,令一位又去了何处,难道两人有了间隙?
直到队伍远去,申包胥才带着手下返回钟离。
“申先生,刚才经过的可是吴国的军队?”众军士围上来询问道。他们都是楚国的精英部队,向来和吴国势不两立。
申包胥满心忧虑,“刚才确实吴国的一支队伍,大约有一万多人,战车百乘。”
众军士一听就待不住了,纷纷掏兵器要冲上去杀敌。
“住手!”申包胥冷喝道,“沉住气,不出所料这支军队定是冲着我楚国而来,也许是他们以为咱们楚国没有防备,所以冒险出兵,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有一个原因申包胥没有说出来,他不敢说,不过心中却已经能肯定,吴国肯定是得到了楚王病逝的消息,想趁楚国国丧之期举兵来犯。这个吴国,当真阴险!申包胥心里痛恨不已。同时他也猜到献策之人就是那叛臣伍子胥,除了他没有人会对楚国如此关注,如此了解。
新王未稳,内忧外患,楚国危矣!申包胥久久不言,眉头拧成一股,脸色阴沉的好似闸中的铜剑。
“申先生?咱们该怎么办?”军士问申包胥。
申包胥沉吟片刻,吩咐道:“咱们兵分三路,三人立刻赶赴楚国去找左司马沈尹戊,把这个情况告诉他,另一路三人把消息报告给楚王宫,最后一路由你亲自出马,沿吴军前进的方向抢先一步,告知沿途的楚国守卫,让他们早做打算,听候郢都的指令。”申包胥对刚才和他一起去探听消息的年轻将领说。
“告诉他们,此次吴国有备而来,并且兵分两路,水陆并进,注意沿途水军。”申包胥最后又补充道。
“申将军,这里只有一支队伍,并没有出现水军呀?”那个年轻将领心生疑惑,的确种种迹象都没有显示吴国派出了两支队伍。
可是申包胥的直觉告诉他,吴国一定是水陆并进,领兵的人就是吴王僚的两个弟弟。
“休要多言,如实上报就是。”申包胥的威严一下子就散发出来,此刻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先生,而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将军。
“诺!”众将士齐声答道。
现在申包胥身边就剩五六人了,可是吴国之行还是不能放弃,即使不去理会吴王僚的两个弟弟上万兵马,他还是要去吴国把公主找回来。不仅仅她是楚国的公主,他是楚国的臣子,还是因为那个公主曾经叫他一声先生。
申包胥一行五六人,继续赶路,不过这次他们转走水路,不出他所料,一天后便在路上遇见了吴国的水军。
被申包胥派出的三路人马最先完成任务的是向沿途报信的那三人,他们拿着申包胥的手令,一路上几乎没有受到阻碍,各城守城大夫都开始积极备战。
楚国,潜邑。
潜邑并不是一个重要的城池,这主要体现在这个城池的规模上,方圆不过几里,既无王候封地于此,也不得朝堂的重视,尽管这个城池处于吴国西进的必经之路。
潜邑的守城大夫名为驰誉,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虽是一介文官,却常以武将自居,平时处理完公务便会去军营里操练士卒,在很多同僚看来,他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每每在各地官员进郢都报告各自管辖之地的政务时,在其他官员都对楚国西腰舞趋之若鹜,纷纷挤进各个优伶名苑。而他都会去楚国最精锐的军队里转转。
不管他人如何说自己,他怡然自得,终于在某一天,他被一个人注意到了,那人送了他几部兵书,驰誉如获至宝,从此更加专注于军事,而他的军事素养也在悄悄的提升。
读了一些兵书后,驰誉养成了一个习惯,闲来无事就到各地去视察地形地貌。如今他对自己的潜邑城方圆百里了如指掌,每一条溪水,每一个山头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一日,城主大夫驰誉又带领几位守城将领出城视察,一辆战车绝尘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