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国,最惦记楚平王的人是伍子胥,与别的仇敌不同,伍子胥希望楚平王可以好好活着,至少在他领兵打回楚国之前,他一直期盼着楚平王身体健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亲手为他父兄报仇。
不过天总是不遂人意,楚平王病逝的消息还是第一时间被他知道了。
那一日,伍子胥和专诸来到要离酒馆饮酒。
这些天伍子胥活的很痛苦,为了复仇他要先得到吴国的帮助,为了得到吴国的帮助他要先辅佐一个雄主,这个人就是公子光,可是公子光自身实力太弱,没有兵权,没有势力。每每想到自己复仇之路还很漫长,他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自从王子庆忌看丢宝剑,整个吴国便如同惊弓之鸟,吴王僚派出很多人去寻找宝剑,王子庆忌更是杀气腾腾,这些天来,死在他手上的剑士已经不下百人。一时见大家怨声载道。甚至有传言吴王僚其身不正,不是名主,所以宝剑才会自行离去,不然有谁能在吴国第一勇士眼下盗走宝剑。
伍子胥走在街市上,听到来往的剑士小声谈论,嘴角挂起了笑容。
走在后面的专诸,注意到兄长的表情,便明白这一切都是兄长的计策。
事实上自从上次得手后,伍子胥便让那些刺客暂时离开了吴国,而且他也变得深入简出,放下了所有的政务俨然一个闲人。
这不,今天有外出找地方饮酒,一来让吴王僚放松警惕,二来也顺便看看能不能拉拢一些游历的剑士,他现在急需壮大自身实力。
偶遇一家酒馆看到外地人挺多,伍子胥便带着专诸走了进去。
专诸注视着喝闷酒的伍子胥,他发现自己兄长的白发更加刺眼了。
“兄长,你的白发更多了。”
伍子胥感叹道:“前途无期愁煞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唯令我白头。”
专诸还想安慰伍子胥两句,这时一个声音插入进来。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整日苦言愁,依我看,先生并未愁入心肠。”
专诸和伍子胥一齐回首,入眼的是一个身高只五尺的肥胖男子,对方身体虽然有缺陷,不过气势却令专诸和伍子胥惊叹。
说话的人正是要离,从刚才伍子胥一进来,他就看出伍子胥的不一般。还有他身边的专诸,直觉告诉要离这个人虽然沉默少言,却是非常危险。刚才听到伍子胥意志消沉,感叹自身愁苦,要离看不下去就忍不住出言相激。
伍子胥还正在打量要离,专诸先开口了。
“一个酒徒,你又怎知兄长的愁苦?兄长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包袱是你无法想象的?”专诸知道伍子胥的无奈和悲愁,自然不会让一个不相识的人来批评兄长,哪怕这个人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哎!专诸兄弟,且听这位小哥怎么说。”
“在下伍子胥!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伍子胥一点也没有因为要离的身材而对他有半分轻视。
要离也是早就听过伍子胥的大名,今日一见,伍子胥果然如传言那般待人接物。一时间心里对他好看几分,可是整个吴国能让他放下身段全心全意敬佩的人惟有孙武一人,目前伍子胥还达不到那个程度。
“酒徒要离,早就听闻伍先生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得见……”要离没有接着说下去。
伍子胥看出要离非同一般,对于他的看法也很在意,便追问道。
“壮士以为子胥如何?”
要离坐在伍子胥面前,给自己倒一爵酒水,然后开口道:“名不副实!”
专诸险些坐不住,幸好伍子胥暗中拉住了他。
要离感受到专诸气势的变化,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正面死神,这个人不一般!要离不由得抬目看向专诸。
“先生身后的兄弟倒是一位勇士!来!要离为勇士满上一爵。”
专诸也有点摸不清面前这个人的脾性,但是目光越过酒爵与要离的目光对视,他突然发现他看懂了这个人。原来这不过是一个心胸广阔行事磊落的勇士。
“庖厨专诸!曾经还是屠户。”专诸毫不犹豫的就抛出了自己的身世。
“屠户又如何?你我依然可以纵情饮酒,笑傲王候,哈哈……”要离举杯邀专诸。
专诸兴致来了,也举杯共饮。
饮罢,伍子胥问要离刚才所言何意。
要离也不推脱,张口道:“刚才听先生吟颂,倒是愁入心肠,可是以要离观之,先生之愁还未入骨髓,先生之仇还未到不共戴天之处。”
“何解?”伍子胥恭恭敬敬的问。
要离酒爵猛然落下,瞪着双目厉声道:“若是我与那楚平王有此大仇,必定日夜想着打回楚国复仇,哪里会在此地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仇人就在哪里,拼尽全力去杀了他,最不济是被仇人给杀了,如此也可无憾了!”
伍子胥听完要离的话,心神震动,双眼逐渐泛红,一身杀气再也无法抑制。
“兄长!克制呀!咱们就差最后一步了。”一旁的专诸忍不住提醒道,他真害怕伍子胥会头脑发热独自杀回楚国去。
就在这时,有人来找伍子胥。那是一个普通的剑士,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远的路。伍子胥一看来人,顿时脸色大变,因为这个人正是他暗中派去楚国打探情报的探子。
楚国有变!
伍子胥不再停留,立刻告别要离赶回家去,专诸临走前回头看了要离一眼,开口道:“若是还有机会,专诸定然要与要离兄大醉一场。”
“哈哈……要离斟满美酒等着专诸兄弟。”
遗憾的是两个人下次在一起共饮时,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伍子胥这边回去后便从探子那里听到了一个他最担心的消息——楚平王病逝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关心楚平王的安危,那么季柔也不及伍子胥,季柔本来就看不惯他这个昏聩的父王,只是养育之恩难报。而伍子胥却是真的不希望他的仇敌逝去。
“为什么?为什么?……”
伍子胥快要疯了,听到楚平王去世消息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全部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罪,为此白了一头黑发,为此寄人篱下。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杀回楚国,亲手杀掉仇人楚平王,如今仇人病死了,叫他伍子胥如何向惨死父兄交待。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作弄我伍子胥,为何仇不我待?”
……
专诸在院子里停留很久,听着兄长在屋里悲痛欲绝,哭的撕心裂肺,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痛苦。专诸一直以来都认为兄长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可是今天听到伍子胥的哭声他才明白,原来兄长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复仇者。
专诸不能缓解伍子胥内心的悲痛,他能做的只有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刺杀之术,等到傍晚时分,见伍子胥还没有出来,专诸便默默的离去了。
一连两天,伍子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第三天的时候,公子光找来了。
“伍先生!伍先生!光刚刚得到一个重大的消息!”
公子光兴冲冲的来找伍子胥,当伍子胥打开门后,公子光发现他最依仗的伍先生居然变得消极异常,面色枯黄,双目无神,如同一位垂垂老矣的的老者。
“伍先生!先生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公子光可是吓坏了,要是伍子胥有个好歹,他就彻底完了。
很快一个下人就出现在公子光面前。
“告诉本公子,伍先生这是怎么了?”
下人被公子光严厉的神色吓呆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小人也不知道,从前天起先生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两天来不吃也不喝。”
“为何不早向我禀报?”
“公子,莫要责怪下人。”伍子胥声音沙哑,轻声阻止道。“是子胥自己的事,前日听说那楚平王病逝,因此痛哭。”
公子光十分不解,但是责怪的意味溢于言表。
“那楚平王乃是先生的大仇人,听闻仇人去世当拍手称快,先生为何反而为他哭泣?更伤了自己的身子。”
伍子胥回答道:“子胥并非为楚王而哭,只是恨自己不能亲手枭其首,以雪子胥之仇,他这一死子胥此生便复仇无望了,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兄!”说着伍子胥又悲从心来,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倒。
“先生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呀!”公子光连忙扶住伍子胥。
“公子光尽可安心,子胥决不会为了仇人而死的,那楚平王虽然死了,可是楚国还在,子胥曾经向父兄发下重誓,此生必定要颠覆楚国!”
公子光见伍子胥眼神中的杀气,不禁放心了。
伍子胥见公子光似乎有心事,便问道:“不知道公子今日来找子胥有何事?”
公子光回到道:“光今日来找先生也是为了告知先生楚王去世的消息,楚国已经诏告天下了。”
伍子胥又是一阵唏嘘,过了一阵,他突然大笑起来。
公子光大惊,连忙关切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伍子胥挥手摒退下人,看着公子光问道:“公子想要成就大事,可是还缺一个时机?”
公子光一时感慨道:“先生自然也知道,光昼夜思索,一直未得其法。”
伍子胥道:“当今楚王新故,楚国朝堂上并无良臣,公子为何不趁机奏请吴王,乘楚国处于大丧之中,发兵南伐,则霸业可成。”
公子光大惊道:“先生怎可置光于绝地,那楚国虽乱,但是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伐者,如果光陷入与楚国的战斗中,不是让那王僚的王位坐的更稳了吗?”
伍子胥笑道:“子胥问公子,那王僚可还信任公子?可会把吴****权交予公子?”
公子光恍然大悟。
伍子胥又说道:“公子可以先假装摔伤腿,这样可以让王僚没有半点疑心。到时候王僚必定会派遣他的两个弟弟去领兵伐楚,为了让自己胜算更大,会让王子庆忌连结郑国和卫国,这一计就可以剪除他三条羽翼,王僚死期近了。”
“可是……”公子光还有顾虑。“虽然剪去他三条羽翼,可是我那叔父延陵季子还在朝中,他见我行这篡位的举动,岂能容我?”
伍子胥给了公子光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说此事他自有安排,只要他训练好死士。
公子光欣喜若狂,连忙下拜。
“孤得子胥,真乃得天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