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归云来到孙武身边,欲言又止。
倒是无惧没有半点顾虑,开口道:“先生,你不知道,这些天,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楚国和吴国的都有,你想先听哪里的?”
归云和无惧一起聚精会神的盯着孙武。
孙武看了看季柔身边的王叔季扎,回头对他们两个嘱咐道:“此事回去再说,先随我去拜见吴王叔。”
“吴王叔!”归云和无惧同时惊呼道。“可是王叔季扎?”
俩人的目光随着孙武的脚步走近王叔季扎。作为一个游历九州的游侠士子,自然是对各诸侯国的名人志士有所了解。吴国唯一一个让大家心生仰慕的名人就是王叔季扎,吴王叔四让王位,不贪恋权贵,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孙武走向王叔季扎,深鞠一躬,关切的问道:“小辈孙武,见过王叔,王叔可还安好?”
“孙武!”王叔季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孙武,孙长卿。”
季柔听到王叔叫出孙武的字,不禁大吃一惊。再看那王叔露出了然之色,只听王叔接着开口说道。
“三年前一别,没想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遇!”
季柔立刻对孙武侧目而视,她没有料到孙武和王叔季扎竟然早就相识,如此看来,有王叔季札相邀,他孙武选择吴国是断然不会再有所改变了。想到这儿,季柔竟然有种为何我没有早生几年的心思。
“小子归云。”
“田风。”
“无忧。”
“无惧。”
“拜见吴王叔,王叔大名我辈早有耳闻。”
“这几位是?”王叔季扎指着面前的四位俊杰问孙武。
孙武连忙答道:“他们是跟随孙武修习兵法武艺的剑士。”
“不愧是长卿教导出来的,今日一见,果然身手不凡!”王叔季扎连连赞赏道。
“他日定然能成为沙场名将!”王叔断言道。
四个人听到王叔季札的赞赏,都打心底里感到高兴,毕竟王叔游走天下,学识渊博,识人无数也眼界极高。能得到他肯定的人太少了,但是每一个都会名动九州,这一点在以后的历史中会向所有人证明。
“王叔,今日天气已晚,请王叔先随长卿到山上竹舍住一晚,吴国的事咱们需从长计议。”孙武不知道吴国的情况到底怎样,不敢贸然让吴王叔回城。
王叔看了看坡下被刺客杀死的几名随从,心生愧疚,对孙武说道:“这些人随我一同周游列国,照顾我周全,今日因为老朽而遭遇杀身之祸,老朽至少也应该给他们一个安息。”
孙武明白王叔的心意,立刻让归云他们去把这些随从安葬了。
“这些死去的刺客也一并安葬吧!”王叔把目光转向地上的刺客,神色黯然道:“他们也是为了吴国而亡,再说死者为大,暴尸荒野总归是不好。”
“领命!”归云他们没有一点儿怨言。
“王叔请!”孙武给王叔一个手势,“孙武自从三年前遇见王叔后便在这罗浮山搭建了竹舍,虽然大多时候都在外奔波游历,可是早已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哈哈……好!老朽这就去看看。说不定日后老朽也会来这里定居呢!”王叔季札刚要抬脚,便注意到了一旁脸色难看的季柔。
“这位姑娘不一起同行吗?”
孙武站出来解释道:“季柔姑娘当下正在孙武竹舍寄居!”
“如此甚好!季柔姑娘精通音律,当真是老朽的知音呐!”
季柔同样伸手:“王叔请!”
孙武的竹舍前开满了小花,如同一颗颗散落凡间的星辰,点缀着孙武的竹舍。
“长卿小友当真是寻到一出好地方,老朽也要在这里养老。哈哈……不知长卿可否能分给老朽一间竹舍?”
孙武正在整理竹案,一边把酒摆上,一边回答道:“王叔要与长卿作邻居,长卿自然摆酒相迎。”
“奥!”王叔动了动鼻子,急忙转身。
“姑苏红!出访中原各国,已经两月有余,早就想念姑苏城里的美酒了。”
“长卿这里美酒定能让王叔满意!”孙武说着把竹案上的竹简收回竹舍,王叔看到竹简,心神一动,忍不住问道。
“长卿可否完成心愿?”
孙武这时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曾向王叔许诺,有朝一日自己兵法著成,一定立刻让人给王叔送去一套,想到这儿,孙武捧着兵法走向王叔,双手奉上。
“不负王叔所期望,长卿已经完成十三卷,小有所成。”
“好!好!”王叔季札抚摸着崭新的竹简,不停的赞赏道。“长卿大才老朽早就知晓,此次兵法出世,定然能够轰动九州,不过眼下有美酒在案,岂可辜负。兵书容老朽日后再细细品读。”
孙武季柔陪同王叔落座,三人举杯相邀,笑谈风声,在竹林里久久回荡。
在三人开始饮酒没多久,归云和无惧便先回来了。好不容易能和王叔见个面,他们自然要珍惜,所以最后的活交给弟弟们去干。要弟弟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归云回来时把王叔的车架也赶回来了,车架上还有王叔的行李,包括各国的文书,以及各种乐器。把马车停在竹舍前,便迫不及待的把注意力转到宴席上。
“也吧!吴国的事总归是已经发生了,但愿我那侄儿没有把事做绝。不然我决饶恕不了他。”王叔虽然为人和善,却也是有底线的,一旦被碰触,他的怒火绝对让人难以承受。
“今日也有几件让老朽高兴的事,第一自然是与长卿再次相遇,第二便是得遇一知音。久别重逢,偶遇知音,一生又有几次呢?哈哈……”
季柔在王叔面前还是很守礼的,一言一行都可圈可点。
“季柔得遇王叔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是啊!昔日伯牙子期一一曲《高山》结缘,以一曲《流水》结下深刻友谊,至今为世人所传唱。让人何等羡慕呀!”
“老朽今日与姑娘因曲相遇相知,所以老朽有一件礼物要赠予姑娘。”王叔季札起身去取礼物。
刚起身,便又回头问季柔。
“不过……老朽要先考校姑娘一番。姑娘可知琴为谁所造?为何而造?”
季柔自然对这些了熟于胸,张口就来:“相传伏羲见凤集于桐,乃象其形,削桐制以为琴。而伏羲造琴谱曲,是为了返其天真。以琴音感化世人。”
王叔季札一边走向他的马车,一边叙述道:“老朽在鲁国游历时偶得一张古琴,但是以老朽的琴艺,却无法弹奏,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有机会听到它的声音了……”
“却没有想到,会在此地遇见如姑娘这般精通音律的人,真是天意啊!”
王叔不禁感叹道:“这个世上如若真有天意,想必我在鲁国结交的那位好友此生定要潦倒度日了!”王叔说着从马车上取下一张用丝绸包裹着的古琴。
“不知姑娘可否用这张琴为老朽抚琴一曲?”王叔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琴递给季柔。
季柔不知道王叔拿出的是什么琴,但是直觉告诉她,她将见到一件极其宝贵的琴。
季柔褪去丝绸,最先展现眼前的竟然是一条精美绝伦的凤尾。细细看去,那是用梧桐雕刻而成的,每一笔每一刀都注入了作者的无尽心血。她轻轻褪去全部丝绸,一张完整的古琴映入眼帘,琴首似凤头,琴身纹刻凤凰,斑驳的漆面,仿佛诉说一段长长的历史。
“这是……”季柔抑制自己激动的内心,不敢往下猜测。
“[伏羲琴],当年伏羲氏所造的一张完美的古琴。”
季柔轻抚琴身,犹豫片刻。还是将琴递给王叔。
“季柔不能收,季柔不喜欢夺人所好。”
“呵呵……”王叔季札笑着退回古琴。“自古宝剑配名士,名琴自然也要跟一个好的主人,老朽已经驾驭不了它了,希望姑娘能让它重新发出声音。
“嗯!”季柔惊喜异常,重重的点点头。
“王叔想听什么曲子?”季柔席地而坐,抚琴以待。
“战争可能又要开始了。对于吴国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姑娘就来一曲《采微》吧!无论战争是谁胜出,受苦的永远是民众和军士!哎——”
一曲悲歌随着苍凉的琴音油然而生。
“采微采微,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悲伤,莫知我哀!”
季柔原本柔和的嗓音此刻便的如历经沧桑罄石,好像一个历经战争的士兵在迎风吟颂。
在场听者无不动容,王叔季札眼角浸出泪水,模糊了这个世界。
“这个纷乱的世界啊!到底是谁造就了它呢?是楚国吗?看似这一切都因楚国而起,怕是到最后楚国也不能终结它吧!”
“楚国?”季柔听到王叔季札提起楚国,心生好奇,从刚才王叔季札的叙述来看,吴国可能发生了变乱,可是吴国发生变乱关楚国什么事?
“姑娘还不知道吧!”王叔季札道:“老朽此次出使诸侯国为的就是安抚各国,为吴国伐楚造势。”
季柔突然打断道:“恕季柔无礼,吴国应该没有实力对楚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吧!”
王叔认真的说道:“平时吴国自然是没有这个胆气与实力,可是此次不同以往。因为楚国目前可是自顾不暇。”
“楚国怎么了?”季柔心中一阵悸动,一股阴霾瞬间将她笼罩。
“楚国君主,楚平王,在今年开春因病去世!”
“嘣——”琴音戛然而止,众人一齐看向季柔,只见季柔整个身体都在发抖,雪白的双手在琴弦上划出两道血痕,异常刺目。
此刻季柔表情惊恐,瞪大了双眼。
“不可能……这不可能……年前身体明明还很好的!”
季柔猛然起身,险些令全神贯注着她的无惧丢下手里的酒爵。然后他就看到季柔表情恐怖的走到他面前,一把提起自己的衣领。
“你刚刚从楚国回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假的!”季柔怒吼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起大批飞鸟。
“先……先生……,你怎么了?”无惧真的不知道季柔为何反应这么强烈。他从未见过季柔这副模样,感觉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一句,可能就会被季柔撕裂。
“告诉我!”季柔的声音几乎要震裂无惧的耳膜。
“楚……楚平王的确已经去世。而且……楚国内部好像陷入了王位的争夺战,如今动荡不安。”
季柔目光如炬,双手突然发力,这时一双大手把她抓住,然后拉到一边。
“姑娘!冷静下来!”
出手的人是孙武,这些人当中,他是最清楚季柔为何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
“我……”季柔回头看向孙武,目光所及,孙武能看到季柔眼眸中的泪水映出自己的脸庞,是那样的冷峻,那样的坚毅。不过很快就表情就融化了。
孙武对着季柔摇摇头。
季柔强忍着泪水逃回竹舍。
楚王去世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季柔的耳中。
楚平王,这个吴王僚的老对手,最终死在了吴王僚的前面,或许对于吴王僚来说,这也算是他的一次胜利吧!毕竟活得久也是一种实力。两个人为敌了那么多年,吴王僚一直以楚国为目标,每当他北望强楚,恐怕都是坐卧不安。当他听到楚平王病逝的消息,一个人在王宫里笑了很久,作为一国之主,他的眼光并不差,楚平王去世,而楚国王子又年幼,他自然看出这一切对于吴国意味着什么。努力了这么久,吴国的机会来了。
楚国国情很特殊,咱们暂时不提。因为与楚国相比,吴国的动静更牵动孙武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