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笑骂道:“双目都放出贼光了,就不要再扭捏作态了,况且此玉简乃是我照原本拓印之物,原想赠与自己的徒儿,奈何至今也没寻到合适之人,先便宜了你吧,此秘术原本我还保留着,何时寻到合适的徒儿再拓印一份便是了。”
听他这么说之后,许泊也不再矫情,肃容致谢之后,这才珍而重之接过玉简,满脸喜意藏在自己的怀中。
常先生却是叮嘱道:“寻龙望气之术罕有人适合修炼,日后你若是发现自己实在无法修炼此术,希望你能将此玉简毁掉,切莫轻传他人。”
“谨遵常先生教诲。”许泊再次施礼,庄而重之应下此诺。
常先生满意点点头,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他也算是生性豁达之辈,否则也不会送秘术给相识极短的许泊,此时见许泊恭谨有礼,不像是寡廉毁诺之人,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不见了。
一旁的岑煦冷眼看着此幕发生,有常先生这等先例在前,他自然是对什么寻龙望气之术好感欠奉,见常先生如此草率便要将《搜神决》传给许泊,心中自然是甚为不满,在许泊郑重允诺无法修炼此术便会将之毁掉之后,他的情绪才有所平复。
在他看来,此术若是广为流传,天下多半会再添乱象,但若只多出一个许泊修炼此术,这小子日后再能蹦跶又会有多大影响?
更何况,常先生不是说了么,此术罕有人适合修炼,许泊能否修炼此术都是未知之事,自己在这里瞎担忧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岑煦放下心事,闷声不响自饮了一杯,常先生看了他一眼,脸上再次流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
十余日之后,山间小道上,一行三人一驴迤逦前行。
走在前面的正是张庭烨和许泊两人,而在两人身后,骑驴前行的却是那位岑煦岑大人。
当日天色尚没有完全放亮,去寻周桐晦气的四人便得胜而回了,其战果便是那周桐当场伏诛,此人力战了张庭烨小半个时辰,最终不敌,被张庭烨放出的飞剑斩去头颅。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那云豹竟在薛文淇以及唐肃两位当家的围攻之下,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依然能逃出生天,樊青花虽然在一旁掠阵,但是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周桐身上,一时不察之下竟也来不及出手阻截。
但是罪首已经伏诛,此等小角色跑了便跑了,樊青花根本就不大放在心上,倒是薛唐两位当家的懊悔不已,至于张庭烨,因为得到周桐身上留存的龙髓液的缘故,满怀欣喜之下更不会在意此事。
之后的几天里,许泊却是敏锐地发现,那位樊青花樊当家看张庭烨时眼神有些古怪,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张庭烨对此却是视而不见,甚至把樊青花依约送来的归鳞刀转赠给了许泊,当时可是惊掉几乎所有人的眼球,更是让许泊差点感激涕零。
一想到那归鳞刀,哪怕是现在,许泊心中仍是火热一片,在前行途中不时伸手抚摸背上的刀鞘,一副生怕此刀不翼而飞的模样,他自认,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初见此刀出鞘时的惊艳感觉。
此刀并不长,刀身不足三尺,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灌注真气以后,原本朴实无华的刀身竟是通体淡蓝且隐泛炽红异芒,狭直的刀锋在刀头处稍显弧度后便急遽收窄,更显其锋锐幽森,出奇的是,此刀厚实的刀背处密布细密鳞片,刀锋所斩急剧转换之时,竟能极大消除空气阻滞,端是奇异无比。
想当初许泊初次持此刀在手,一股兵凶战危的凶戾气息扑面而来,差点让他沉溺在尸山血海的幻感中无法醒来,幸亏一旁的张庭烨及时出手,屈指在刀身上轻弹了一记,击溃了此刀的凶厉煞气,否则的话许泊定要心神大损不可。
吃过大亏的许泊自知修为太过低浅,再不敢轻易拔出此刀了。
此等宝刃,按理说收入储物袋中才稳妥一些,不过据张庭烨说,真武法兵虽然不像修仙法宝那样有滴血认主之说,但佼佼者也会拥有灵性,归鳞刀多半便归属此类,此等阶的宝刃若想要运如臂指,便需佩刀之人长时间用自身气息蕴养,储物袋会隔绝内外气息,归鳞刀若是放入其中的话,便没有蕴养之说了,故而许泊最好能将此刀背在身上才是。
许泊自然从善如流,饶是此刀颇有份量,他背在身上也是甘之若饴。
在他们二人身后,骑在驴背上的岑煦岑大人心事重重,脸上丝毫不见脱离龙潭虎穴的喜色。
在山寨之中,有神秘莫测的常先生出面维护,饶是樊青花也要卖其颜面,薛唐两位当家固然觉得不妥,奈何樊青花已经发下话来,只能捏着鼻子认同将岑煦放离。
至于被劫上山的财货,岑煦却被告知想都不用想了,能被资助一头毛驴代步,已经是山寨尽出最大的应有之义了。
这可苦了岑煦岑大人,他倒不是心疼财货,先前周桐所说绝非信口开河,即便是他也相信那恒山郡王一定会补齐这笔税金,只要他能提前赶至税金交接之处,并且在恰当的时机及时露面,此事也就算了揭过去了。
他可是奉令押送税金的朝廷胥吏,即便此番出事也是在恒山郡国的地头,恒山郡国那边央求他隐瞒护送不力之罪尚来不及,还有人敢向他追问先前军卒的下落不成?
这么做固然对不住李裕等一干战死的将士,但是时世就是这样,岑煦相信,李裕等人若是隶属朝廷的太尉军,其上司绝无可能因为畏威惧责便不顾他们生死下落的。
岑煦所发愁的,是如何才能及时赶到交接税金的风津渡口。
想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吏,此去风津渡口数百里之遥,能行至通衢闹市自然是不怕,但之前的荒山大泽他如何能过?莫说拦路剪径的蟊贼,单只是遍地横行的豺狼虎豹便不是他所能应付的。
好在张庭烨以顺路为名,主动提出将要他护送至风津渡口,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岑煦对此自然是千恩万谢。
许泊却是知道,张庭烨原本是不想理会此事的,但是从他这里得知岑煦同样身负潜龙之命之后,不知怎的就改变了注意,这才有了眼下的一幕。
许泊在前行中回望了一眼骊龙寨所在方向,但见层峦叠嶂草木肃杀,情知此处因为樊青花等人的存在,眼前的这份静谧怕是保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师兄,前几日你和樊当家以及常先生经常密谋至深夜,到底商量了些什么事情?”前行中的许泊觉得有些无所事事,随口问道。
“哦,他们开出每年一滴龙髓液的条件,邀请我做山寨供奉,也无需留在山寨中,每三滴龙髓液换我出手一次便可。”张庭烨不以为意道。
“你答应了?”
“答应了啊,龙髓液于我有大用,这东西在别处又极为难寻,他们既然肯提出如此优渥的条件,我为何不答应?”
“每年都有龙髓液……那常先生不是说提取龙髓液会损伤龙脉吗?”
“关我屁事,他们敢拿出龙髓液我就敢要,损伤龙脉的因果总不至于着落在我身上,不过据我猜测,那常先生应该是有某种秘术,可以在不损伤龙脉前提下提取少量龙髓液,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行此杀鸡取卵之事。”
“师兄,你好像并没有把骊龙寨之事放在心上,确切的说,是没有把那位樊当家放在心上。”许泊想了想,说道。
张庭烨吓了一跳,转过脸面对许泊,警惕道:“我把她放在心上作甚?”
许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樊当家生的那般好看,看你的目光都是含情脉脉的,你就没有心动?”
“你别瞎说啊……”
张庭烨连忙摆手,又哂笑道:“以你的年龄,懂个屁的含情脉脉,再者说,你师兄我可是有意中人了,怎可能轻易见异思迁?”
“是谁?”许泊好奇心大作。
张庭烨显得有些扭捏,谄笑问道:“既然说到此事了,我也不隐瞒你,小师弟,依你看,我和你家小鱼师姐般配吗?”
“小鱼师姐?!”,许泊愕然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只是匆匆见了一面,甚至没交谈过一句话吧?”
“你这等小毛孩子,自然不理解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师兄力战金丹期大高手的元神并且能战而胜之,如此威猛勇武形象还不能俘获你家小鱼师姐芳心吗?”张庭烨挑了挑眉毛问道。
“若是师兄先前叙述不差的话,当时在你出手之前,小鱼师姐已经先行晕了过去,你再是威猛勇武,小鱼师姐怕也没有看见。”许泊小心翼翼道。
“呃……这可如何是好?”张庭烨有些傻眼。
……
“年轻真好啊……”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骑在驴背上的岑煦微微一笑,看着嘀咕不停的两师兄弟,不由有些感慨,喃喃自语道:“想我岑煦日暮途远,难道真要倒行逆施了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