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后期大修士?”
许泊暗自咋舌,又好奇问道:“张道兄,创立这部《参灵刀决》的前辈是何等修为?”
“那位前辈仅是本宗供奉,不完全隶属本宗,自然入不得本宗宗谱纪事,也就无从知晓那位前辈到底修为如何了,能在宗谱纪事里面被提到一句‘某历某年,本宗供奉觐献自创真武功法《参灵刀决》’,已经是很不容易之事了,即便如此,我都不大愿意拿此功法与你交换的,本宗未没落时的功法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就算我自己不修炼,留着也是个念想。”张庭烨摇头晃脑说道。
“敢问到底是何历何年?”涉及自己真武之道的主修功法,许泊莫名执着,硬着头皮追问道。
“本宗遭逢大难,门派名字都几易其更,宗谱纪事自然也是散轶不见,我师父又是老顽固,说什么也不肯另立宗谱纪事,宁肯将其中内容口口相传,洋洋洒洒数十万言,些许旁枝末节我哪能一一都记得?”
说至后面,张庭烨已经有些气急败坏,又对着许泊直声叫道:“你只是拿来修炼罢了,刨根问底做什么,前面几层已经足够你修炼至真武中三境圆满了,难道你还打算在真武之道上突破上三境,一口气修炼至天人之境不成?”
许泊缩了缩脖子,喃喃自语道:“真武九境之上,竟然还有什么天人之境?”
张庭烨一下子就泄了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再不愿说什么了。
见他明显情绪不佳,许泊即便对那从未听说过的天人之境极为好奇,此刻却也不敢继续再追问了。
良久沉默之后,张庭烨心情早已平复下来,瞥了一眼仍在发呆的许泊,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到何处去,可有家人亲眷去投奔?”
许泊闻言想了想,最终茫然摇了摇头,心绪变得低落无比。
张庭烨怔了一下,忍不住轻声问道:“你父母都不在人世了吗?”
许泊再次摇头,说道:“我是老祖花了二十两好银,从我爹娘手中买来的。”
张庭烨咂摸了一下嘴,想出声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许泊自嘲笑了一声,道:“我倒没有记恨他们把我卖给老祖,毕竟那时候河内郡连年大旱,郡内粮田大多颗粒无收,野菜树皮被吃尽之后,饿殍遍地易子相食的惨状便无可避免了,我还算幸运,被爹娘带着逃荒,忍饥挨饿也就罢了,大啟王朝令,百姓不得随意迁徙,故而还要冒着被军卒捕杀的危险,一路上躲躲藏藏,直到在三川郡境内遇上老祖。
我记得银货两讫之后,我那爹爹还行至老祖面前跟他说,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子嗣,而是自两岁左右被他们收养的,也不知道真像确实如此,还是他为了遮羞故意编造的谎话,可惜我那时候只顾着哭闹,自然也无法求证什么。”
张庭烨皱着眉头道:“按常理说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你还是应该找到他们问个明白。”
“谈何容易……”,许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当时遭灾的何止一郡,数十万流民在军卒的逼索下亡命奔逃,时至今日再找寻其中两人岂不是大海捞针。”
张庭烨心中一动,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想在这里等小鱼师姐回来。”许泊老实回道。
“一个月,我可以陪你在这里等一个月,一个月之内你虞师姐若是不回来,恐怕你再等多久都是空耗时日。”出乎许泊预料,张庭烨竟如此说道。
许泊满脸狐疑又略带警惕看向张庭烨。
张庭烨脸上竟露出腼腆之色,搓着手笑眯眯道:“你可愿意拜我师父为师?”
许泊脑袋有些发晕,直愣愣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师父不在,作为师父的顶门大弟子,我代师收徒有何不可?”张庭烨笑容殷切。
“张道兄,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许泊有些哭笑不得。
张庭烨嘿然笑道:“有什么草率不草率的,我自认眼光不差,凭你的资质,师父见了只会欢喜,根本不可能责怪我自作主张的,倒是你,修仙之道算是勉强入门,之后的修炼若是没有高人指点的话无异于盲人摸象,能拜入一位金丹期修士的门下,也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许泊犹豫万分,倒不是犹豫是否拜师,而是犹豫如何拒绝张庭烨,有药老人这等前车之鉴,他心中对拜陌生人为师这件事也产生了阴影。
“要不这样,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不如暂且先跟着我,等见了我师父,如果我师父不愿收你为徒又或者你仍是不愿拜我师父为师,到那时你若是执意离去我绝不阻拦。”张庭烨不愿逼得太紧,只得退了一步说道。
许泊想了好大一会儿,最后实在无力推脱,只得暂时点头同意。
他倒没有怀疑张庭烨是在坑骗自己,以二者此时的修为差距,张庭烨若想对他不利的话,哪用得着施展什么阴谋诡计?
见许泊终于同意,张庭烨大为兴奋,代师父收许泊为徒,他心中公私心可是各占一半的。
于公来说,适合修仙之人实在太少,好苗子更是可遇不可求,许泊可是药老人倾尽心力培炼出来的所谓“混元仙体”,如此良才,被他拉入师父门下自然是大功一件。
于私来说,那个被许泊称为“小鱼师姐”的姑娘,两人之间的深厚感情任谁都能看出来,许泊做了自己的小师弟,日后再与那虞影姑娘相见还愁搭不上话么?
当然,若是能在此地等到那姑娘回来,说服她和许泊一起拜师,那便更是搭建好近水楼台了。
张庭烨心情大好,看许泊愈发顺眼,满脸是笑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有要事要处理,不知何时才能得见,你的修炼自然也不能耽搁,在此期间,你在修炼之事上若有什么疑问,大可开口向我询问,莫要觉得我太年轻,单以修为来论,我自己给你当师父都绰绰有余了。”
“多谢张道兄。”许泊拱手再拜,这次致谢可是发自内心的。
张庭烨哈哈大笑,心安理得受了许泊一礼。
……
一个月时间转眼过半,即便是许泊,心中也知晓能等到小鱼师姐回来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毕竟虞影是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被那裂风骥带走的,到底会遭遇何种变故实在是无法估料,他现在能做的,唯有诚心祈愿小鱼师姐吉人自有天相罢了。
张庭烨虽然同样大为遗憾,却没有像许泊那样整日愁眉不展,他在自己每日修炼之余,对许泊的督促也从未放松,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大师兄的角色。
或许是为了分散许泊的愁绪,他对许泊的督促可是异乎寻常的严厉,没有趁手兵刃,便用许泊早已趁手的柴刀,也不去修炼《参灵刀决》上面的刀法,仅是凡俗刀法中劈、砍、削、撩等数十个基础动作,许泊每日都要重复近千遍之多,即便筋疲力尽也不能倒头休息,只是换做打坐参悟内功心法。
刚开始的时候,张庭烨并不认为许泊能坚持下来,毕竟如此强度的修炼来的有些突兀了,他也是存了看看许泊韧性耐心如何的心思,却没想到的是,许泊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更没有撒泼耍赖,而是默默咬牙把他的要求尽数扛了下来,一天如此,两天如此,接下来的时日更是天天如此。
如此心性,自然是让张庭烨大喜过望,同时心中也有些隐忧,这可不是十余岁孩子应有的表现,不过,许泊能有如此心性的原因,他也略能猜到一二。
自小忍饥挨饿,但总算是双亲俱全,突然有一天,一直庇护自己的爹娘为了区区二十两好银,便将自己转卖给萍水相逢的药老人,甚至还说自己原本便是被收养来的……
购买自己的药老人若是善类也就罢了,整整三年每日的药浴煎熬,到头来这老儿竟是觊觎着自己的躯体,好不容易保住了小命,相依为命的小鱼师姐却是生死不知……
如此波折且又凄惨的经历,张庭烨稍一设身处地便有提刀砍人的冲动。
事实上,张庭烨的揣测虽然有些偏颇却也相去不远了,之前的日子,许泊觉得自己只是在命运的裹挟下随波逐流,莫说反抗,甚至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如同溺水濒死,自己竟无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许泊已经恨极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自强又能如何?被命运继续玩弄,被歹人随意摆布下去么?
张庭烨在一旁暗自叹了口气,只希望以后的时日能慢慢抹平许泊心中的伤痛,莫要被戾气蒙蔽了心眼。
既然他已经将许泊看做自己的小师弟,眼下自然也不会吝啬,他自己也修炼了真武之道,活血化瘀固本培元的丹药储备颇丰,此时大为便宜了许泊,这也使得许泊即便每日苦练,双臂浮肿如同气吹,双手皮肉更是被磨的血肉模糊,身体上却也没有留下什么暗伤。
至于修仙之道,张庭烨倒没有置喙什么,毕竟许泊的修仙之道也算入了门,之后的修炼需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如果有疑惑的话,再向他请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