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条件反射,章文远仰头向阁楼顶层眺望……
其后,半跪在孩童身边,他不能去翻动检查尸身,只能粗粗看上几眼。
府衙官兵们就这样再一次被惊动了……
厚重的铠甲兵刃相继摩擦,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在这炎炎夏日里平添几分烦躁。
拨开人群,领头的长官似是与章文远相识:“振威校尉,您也在这儿。”
章文远随意地颔首,目光并没从孩童身上剥离。
领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信笺吗?
商幼梧目光一错不错,与章文远并排蹲下查看,自然也看到了孩童置于领口的纸张。
她内心本应是恐惧的,可忽如其来的变故所带来的震惊竟然盖过了那人性中原始本能的恐慌害怕。
二人对视一眼,传递着内心深处的只字片语。
“死者从珠金阁顶层坠落而下,时辰应是一刻之前。去叫仵作吧…”
话毕,拉起怔然的商幼梧,向着反方向远去。
正是日出东升之际,二人缄默无话,向西前行。
“她得救了!”
……
章文远的话的确不错,第二日商幼梧就亲自去刑部接回了昏迷不醒的兰茵。
道听途说中得知,杀死怀化大将军的凶手被认定为那个自珠金阁坠下的男孩,最荒谬无稽的是,那孩子是怀化大将军的庶子。
儿子杀死自己亲爹?何况还只是个八九岁的男孩。
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死者身上有何异样,只看到领口处夹着一封信笺,上面陈述着怀化大将军如何宠信嫡子、贬斥庶子,他的母亲如何被父亲所伤害之后郁郁而终,他又是如何的心怀恨意、趁机刺杀父亲,如今只能坠楼、以死谢罪等等。
案情便这样结束了嘛?商幼梧以为不然,真正的凶手还在暗处蛰伏!
章文远定是发现了什么,那日才会说出那样肯定的话来。
商幼梧身感陷于囹圄、不得自拔……
而短短几日,市坊间,流言不断。
皆是言说商府和恭王府为了保住女儿与其侍女,不惜嫁祸罪名给怀化大将军白祁庶子,还伤人性命、伪造遗书,刑部无其罪证不可捉捕朝廷命官,然而圣上一言不发,任流言肆虐,显然是不打算插手。
此事只能暂时作罢。
商幼梧细思极恐:恐怕这才是真凶的目的吧,编制流言蜚语中伤两位爹爹,可能也不仅仅如此……
像是落于蛛网的小虫,在真凶眼中,所有的动作都像是跳梁小丑的自娱自乐吧。
商幼梧感到无措,刑部与大理寺都无可奈何的案情,她又能如何呢,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针对着商府和恭王府。
珠金阁连出两起命案,显然是不能再做生意了,不过,珠金阁曾是母亲的商铺,母亲在世时此阁也曾财源不断、辉煌一时,凶手将地点定于此地,会否有何内在联系呢?
商幼梧有些头痛,她用食指关节处转揉着太阳穴,久而久之,并未缓解头痛,而是愈揉愈烦闷,索性把头发揉成一团,在金丝被子里滚来滚去。
那日兰茵昏迷后,回府躺了三个时辰便起身了,医者说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只是后来问起牢狱内的事,却是绝口不提。
兰茵自认是个身体不错的孩子,于是晚上又积极跑来“伺候”小祖宗了。
商幼梧见兰茵来了,费力的从被子里爬起:“你来了啊,兰茵——”
“喏——”
一封火红…信笺?每次看见类似信笺的东西准没好事,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拆开纸封,纸张上缀满细细密密的流云行楷,又是请帖!
将纸张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会,商幼梧将它平铺于桌面,然后出人意料地向上浇起了热茶水,等到纸张完全被浸湿后,小脸凑近……
兰茵仰天长叹:她家千金小姐又在玩什么把戏……
商幼梧没有尝试火烤,这闺房四壁都是易燃物品,她觉得那样做危险系数太大了…弄不好“老巢”都被她给烧干净了…
“兰茵,这云安郡主是何许人也啊?”
“云安郡主,闺名萦风,蜀王妃所出,是蜀王最宠爱的嫡亲女儿。”
“蜀王?也是异姓王吗?”
“没错,蜀王与恭王都是大雍少有的异姓王,圣上为了防止异姓王生有二心,所以都将他们圈封在上京城内,虽也上朝参政,却并不授予过多实权……”
商幼梧表示同意,不由自主想起了历史书上春秋战国的诸侯纷争。
兰茵专注地发挥了她“百晓生”的作用,将所知事无巨细的讲述出来,商幼梧再次欣慰,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真是太独到了!
然,兰茵最后一句话令她陡然生出三分寒意:“听闻,那云安郡主,是恭王妃属意许给世子的对象。”
犹如五雷轰顶,耳畔只得嗡嗡轰鸣。
那云安郡主约她指定是知晓了从前商幼梧和曲临欢的事,所以作为曲临欢未婚妻来兴师问罪了?!
人家可是个郡主,她……
她还是抱着被子在床上继续翻滚吧……
商幼梧觉得她可以解释的,但就怕人家未必相信啊!何况她也不知道从前和曲临欢到底发生什么了,这让她怎么解释啊!这比五三模拟试题都难啊——
这就要正面开撕了嘛!
商幼梧不无悲催的想着:她都招谁惹谁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未平?对了!不都说以暴制暴嘛,如今可以以流言制流言!其实百姓们才不会在意真凶如何,谁是杀死怀化大将军的凶手都影响不到他们的自给自足,不过是为了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看来,她有必要操纵一下舆论导向了!
不就是见个“情敌”吗!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究竟是不是福,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丢匹“马”就丢匹“马”吧,说不准哪天它就自己回来了呢。
好巧不巧,还是一清茶肆。
这家茶肆在大雍上京城还是比较火爆的嘛,真是约见“情敌”的好场所。
商幼梧今日强忍着脸痛,让兰茵亲手帮她上妆,上了三次才大功告成!打量着铜镜中还算秀丽的脸,满意度飙升,给个五星好评!
把隐匿于暗处保护的影卫们“请”出来,挑了几个模样不错的跟在明处保护,万一撕起来也有个安全保障,保镖已配置完成!
商幼梧觉得,就算美貌值拼不过,也能在气场上压倒对方吧,遂启程“迎战”、一往无前……
场面幻想了无数个,万万没料到面前明眸皓齿的姑娘直接上前拉住商幼梧的双手,乞求的神色在美眸中流转:“这位姐姐,请你救救我吧——”
难道不应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
她又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