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左侧地盘开始建新房子了,垫,把地盘垫高,风水才好;看,右侧地盘也开始建造新房了,垫,把地盘垫高,运气才会改善;嘿,前头修路了,垫,垫高路面,施工方便,既好汇报,又不会亏本;唉,后街改造了,垫,垫高路面,才像样气派,才好要钱,不会吃亏。
记得当时其他剧团老房子的地盘都是低矮的,只有我们新盖的地盘不低矮。那是1979年,芳华越剧团刚刚恢复,征地筹建房子时的三通工作还都是我跑腿办的。首先是路通,那条从宿舍到办公楼的通道,是我们剧团征两亩半地实现的“路通”;其次是水通,当年周边老百姓饮用自来水都很困难,挑水的人都在幼师门口一个小水龙头那里排长队,我们剧团完成了三通的“水通”工作后,自来水公司来这里安装了大口径的自来水管道,这片地区人的喝水问题也才得以解决,不但邻近单位的水问题解决了,连老百姓也家家都装上了自来水;其三是电通,当然办理“电通”就更不容易了,不仅我跑腿最多,连临时的木电杆和配电房都是我亲自动手施工安装的。
可现在,我们才盖二十多年的房子,不仅地盘变成低矮,而且还成了危房。啊,建成才二十年多的房子,怎么就成了危房呢?而且那些建筑都是由实力雄厚的省六建公司建成的,交接时,因项目获得建筑优秀奖,每个工人还都领到奖金呢,这真让我难以理解。哦,现在有很多人都明白地告诉我说,按照国家规定,夹心板的房子只要超过二十年就是危房。可我跑腿办事时,从来没有人告诉。唉,我们那低矮破旧的危房,被周边的建筑围困在中间,确实令人感觉危在旦夕,很不安全。
对了,有高,就有深,白马路高升了,白马河自然也高深起来啦。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现代人的住房当然是越高越好,人的地位不也是越爬越高好吗?
只是,房子的高升与白马河的高深,虽然情形有所不同,但其给人的感觉却都令人寒心,因为白马河的高深让人望而生畏,房子的高升让住房人的债务增加,其过来人额头上的皱纹也加深了……
图画与音乐
我认识的一位名人,他不仅毛笔字是被有关部门认可的一流高手,而且他画的国画也是国家级的,所以其字画作品很是令人羡慕。但更令人羡慕的是,他不仅是书法家、画家,而且还是省里的大官,所以巴结他讨好他的人也非常多。
在多年前,我还没有认识这位高人的时候,有位搞装修的患者,经我治愈后与我成为好朋友,曾多次向我提起他,因他为他装修房子后,也与他成为“朋友”,成朋友后,曾多次跟随这位高人出去应酬,每次出去应酬,竟也得到过许多值钱的东西,诸如高档盆景、雕塑、字画等。我在自己的杂文《世道大变论》中,曾有一段文章的内容就是来自这朋友的闲聊。当然,这位装修朋友也曾多次想为我引见那名人,但由于我得知那名人是大官,所以都委婉拒绝了。
有幸的是,前一阵子,这位大名人竟自己前来与我相会了。原因是,他的妹妹患腰椎间盘突出,经多处治疗未效,在那装修朋友的引荐下,带其妹妹来到我诊所求治,所以我们相识了。
经过接触,我对他的看法大有改变。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官与艺是不相通的,有才的大官,未必有高深的才艺,而有才艺的人才,未必有兴趣当官。所以我过去总觉得那装修朋友对他的赞美是因其为官。可经接触后才发现,那名人颇有素质和学问,尤其是看了他赠送的一本字画册后,令我惊叹不已。那字画,比我接触到的其他书法家、画家的作品,都更上一层楼。从那以后,我对自己以往的拒绝有点自责。
可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次他陪其妹妹来治疗,在我诊所接电话时,居然在电话里对他的属下教训了将近一个钟头。这让我顿生反感,在他关机后,我当着他司机的面说:“我还以为你是好官呢,没想到你在电话里还教训下属这么久,真令人有点遗憾。”听了我的话语,他的司机心惊胆战,面露尴尬之色。
哦,听说这位书画家大官快要退休了,不过因他有双手沾墨的成就,即使没了官之后,也照样会受人敬重的。但我对其书法字画的感受,又回到了原先的境界--不感兴趣。
有一天,我突然有所感悟,画画虽然也很高深,但若与音乐相比,觉得还是音乐好,因为:
图画是平面的,音乐是立体的;
图画是过时的,音乐是即时的;
图画是二维的,音乐是三维的;
图画是视觉的,音乐是听觉的;
图画是虚拟的,音乐是真实的。
于是,对我的小女儿说:“小合子啊,我知道你爱学画画,但我还是希望你学音乐更好,因为音乐是美妙的声音,图画只是美丽的图像,美妙的声音是直接可听的,美丽的图像得靠光波传导,而且现代医学也告诉人们:耳朵器官比眼睛器官更为复杂精密。所以,图画虽然美好,音乐更加美妙。”
英雄论
提起英雄,我经常会想起四个历史典故:一是秦琼卖马,二是曹操煮酒,三是霸王别姬,四是韩信胯辱。当然,英雄的故事有很多,但这四个故事的名声应是蛮高的。秦琼卖马典故讲的是英雄落魄的故事;曹操煮酒典故说的是英雄与英雄的故事;霸王别姬与韩信胯下之辱都是汉朝末年的历史。不过,笔者在知天命年间,曾觉得此四者皆非英雄。
先说秦琼落魄卖宝马吧。秦琼当时虽然很落魄,但却很幸运,因为他遇到了仗义疏财的单雄信,那单雄信既识宝马,又识人才。于是,秦琼就跟随了单雄信。可见,秦琼在落魄的时候,因遇到知己,就投靠了那人,这虽然可取,但却不可提倡呀。试想,有多少英雄在落魄的时候能有这么好运气呢?也就是说,假如秦琼没有遇到贵人,是不是会一沉到底那就难说了。
再说曹操煮酒论英雄吧。曹操举杯试探刘备说:“当今天下只有两个人算英雄,就是我与你。”首先,这故事中的那个被试探者--刘备就不是英雄,因为曹操话没说完呢,他就吓得连酒杯都打破了,如此胆小之辈岂能算英雄。罗贯中实在是有点高抬了他,这也许是因为传说他是皇叔的原因吧?何况,曾有高人说过:“卧龙、凤雏得一者,可得天下。”可刘备不仅卧龙、凤雏二个人都得到了,还得到了关、张、赵、马、黄等五大虎将,结果,不但没有得天下,还留下一个笑柄--阿斗,所以刘备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英雄。再说故事中的那个曹操吧,他也不怎么样,虽然他曾得到“善于用人”、“用兵如神”的赞誉,但他因多疑而错杀了恩人一家的事实,不是完全可以否定他“善于用人”的美誉吗?而在火烧赤壁的惨败中,他又曾向关羽求饶,如此贪生之辈又怎能算是英雄呢?
那位赫赫有名的西楚霸王项羽,本来还有点像英雄,但一到了关键的时候也不行了,先是来一出别姬,婆婆妈妈的缠绵而丢尽了英雄本色,后来又来一个乌江自刎,虽然曾遭遇十面埋伏,但不仅武功天下无敌,而且正值壮年,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却英雄气短地自寻了死路,可见项羽也不是真正的英雄。
那韩信曾经受辱胯下,自古道:“士可杀不可辱。”连胯下之辱都受得了,又怎能算得了什么英雄呢?
谁都知道,刘邦最是厚黑,所以刘邦也不是英雄;那个成吉思汗,虽然很能打天下,却守不住天下,确是“只识弯弓射大雕”之辈也,也不能算英雄。当然,拿破仑狂妄、希特勒疯狂、萨达姆自不量力、布什无知好斗,都不是英雄。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记得十五年前,我到电视剧《青山火种》的拍摄现场看拍戏,有一女演员不服导演的说戏,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说:“根据人物性格,一般都要如此这般演才对。”那导演反驳说:“是的,你说的是一般,但是,一般就不英雄,英雄就不一般。”
这句话曾让我长进了好几十年,可现在我觉得这句话也有问题,因为根据上述分析,古往今来的英雄都不是真英雄,那么,“一般”与“不一般”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哦,说英雄又说没有英雄,这是难以令人信服的,其实英雄毕竟多的是,而且经常榜上有名。
然而,有名岂是英雄,英雄何须有名!
脚的传奇
午餐时,妻子用福州话问我:“过去经常有人脚底‘打蜂巢’,这是为什么?”
我说:“这是因为过去穷人没钱买鞋袜,打赤脚造成的。”
“那为什么有的人会‘打蜂巢’,有的人又不会‘打蜂巢’呢?”她接着问。
我听后笑了,因为这一问题,一般人是不明白的,可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而且还经历过,于是我就耐心地告诉她:“这是因为在端午节那天如果还打赤脚的话,其脚底就会‘打蜂巢’,所以在端午节那天,没鞋也会穿木拖鞋,那脚就不会‘打蜂巢’了。”
妻子听后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就像剪脚指甲一样,我知道剪脚指甲要先用热水泡脚后,才好剪。”
听了她的话后,我顿生三大感慨:一是因她的好问之心;二是因自己小时候就有过“拍蜂巢”的感受;三是感叹自己还有过“脚难”的不凡奇迹。
我这有奇迹的脚的最后奇迹,妻子就见识过。记得前几年,也就是2004年,由于我的脚痛,妻子从我右脚心的溃破处,夹出了一块葵花籽那么大的玻璃来。
那块玻璃,钻进我右脚已经有三十年之久。在三十年的岁月中,我走路经常脚疼,原来就是被它刺激的,但我的脚居然还“正常”地为我服务了三十年。啊,想起这只脚,我不能不写一写它的故事。
在我八周岁刚过时,唯一挣钱的父亲去世了,就这样,我的一双小脚曾经十二年没有鞋子穿。在第一年端午节打赤脚的次日清晨,我双脚下地后感受疼痛难忍,抬脚一看,原来双脚底都是窟窿,用福州话说就叫“拍蜂巢”。后来邻居长辈告诫我们说,端午节这一天不能打赤脚,尤其是中午,一打赤脚,就会“拍蜂巢”。听了农村长辈的话后,每年端午节我都不打赤脚,虽然没有鞋子,但穿自己做的“高底卡”(木拖鞋)总是可以的,果然,从那年以后,每逢端午节,我都穿“高低卡”,所以再也没有“拍蜂巢”了。
不过,虽然没有“拍蜂巢”,但长期打赤脚的结果,脚底的皮竟变得很厚很厚,而且皮厚久了,脚底边沿有时也出现破皮现象,我曾经撕过那厚皮,有好几层呢,比母亲做的烙饼还要厚。有了这样厚厚的脚皮,虽然打赤脚,脚底却有刀枪不入的功效,因为那几年我每天都从村边那家木雕厂门口经过,那木雕厂门口满地都是玻璃,我那双脚从那地面的玻璃踩着走过,不但平安无事,而且还能听到音乐般动听的玻璃粉碎声。
朋友,那是木雕厂磨光工艺用过的废玻璃,长年累月倒在厂门口,时间一久,在那门口周围遍地是玻璃,一般人穿着鞋子经过那里,都得小心翼翼地踩着走,只有少数打赤脚习惯的人才不怕,但也没有人故意去踩,唯我特别喜欢去踩着玻璃走,因为那些玻璃在我脚下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走起来感觉特别过瘾。当然,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会变成作曲家。当时只觉得那玻璃对我的脚特别有感情似的。由于我的脚有这功能,曾有人开玩笑称我的脚为铁脚。但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双曾经让我引以为豪的铁脚,居然被玻璃刺穿了,而且不是在那块玻璃地上,乃是在自己种麦子的自留地上发生的。
在1959-1960年的困难时期,刘少奇为农村百姓分配了自留地,我们虽是搬到乡下住的城里人,但1966年却因“文革”,我们的城市户口被人取消,原有的24斤口粮变没有了,六分的自留地却也分到了。记得那几年,在自留地里的苦力活,都是我和老三干的。不过,老三常会偷懒,所以种田的主力就归到幼小的我身上。一年之中,春耕既要种早稻,夏季收成后也要种晚稻,秋冬时还要种麦子,从耕地,到播种、挑粪、施肥和踏水车灌溉、弯腰用手除草、松土,到收割、晒场、扎草,全是我和老三两个小孩子的事。
由于家庭贫穷,驾牛犁田的人,经常不肯为我们犁田,我和老三只好用锄头挖地。有一天,为了种麦子而挖地时,村里有一个孩子向我们丢石子,老三气得也在田间捡小石子还击,那个孩子哈哈大笑,更加起劲地向我们丢石子。老三叫我还击,于是我也捡石子还击,没想到的是,在我躲闪石子的时候,右脚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我站不住,好不容易才发现,是一块玻璃刺入了我的脚心。于是用满是泥土的手,将玻璃拔了出来,血流了很多。挤了一会儿血,好像没了问题,但一走动,那脚还是痛。
那时候,母亲在城里当富人家的保姆,家里只有我和老三,我脚再痛,也没有人管,更没有钱去治疗。坚强的我,每天拐着脚,照样去种麦子,随着日子的推移,疼痛渐渐减小,创口渐渐愈合,但愈合后还会疼。我知道,那脚心里肯定还有没有拔出来的玻璃,没办法,脚已愈合,无能为力,随它去吧,好在走路时,只要小心踩脚,痛就会少,但稍不留意,脚心被不平的地面碰到时,脚就会疼得钻心。
19岁那年,我离开那乡下的生产队,去了建设兵团,从那以后,再没有打赤脚了,虽然只有旧军鞋,但有鞋底的抵挡,脚心疼痛的几率毕竟少了很多。不过,几年后,那脚底厚厚的脚皮也退化了,可在我脚心的玻璃,却依然不时地刺痛折磨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