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说到，因为怀疑上元节那天自己在宫中的遭遇同礼部侍郎家的小女儿有关，容凝几日前曾嘱咐自己的贴身婢女寒霜前去白府打探。
这天午后，阳光甚是不错，透过树叶投在地上，一片细碎的影儿，正是晒暖儿的好天气。
容凝早早地命人将庭院布置好了，这时候懒洋洋地倚靠在美人榻上边嗑瓜子边听曲儿，兴起时甚至将那双修长的腿搁在了桌案上，纱袜包裹着的小脚丫随着竹茵抚琴的节奏而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拍子。正惬意着，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连眼皮也懒得抬，便知道是寒霜回来了。
这丫头从小习武，走起路来步步生风，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寒霜刚进了倚兰苑，便瞧见自家小姐这幅懒散的模样，不由笑道。“记得娘亲在世时曾告诉我说，女孩子的脚可不能随便给人看。”
“那是自然，”容凝吐掉口中的瓜子壳，“我可是穿了袜子的。”
“小姐说的有理。”寒霜的眼睛弯成月牙，狡黠一笑道，“事情有进展了。”
“不急，慢慢说。”容凝递了杯茶给她，转而吩咐庭院中洒扫的婢女们道，“你们也都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众人应声称是。
待一众婢女都离开，寒霜才忙不迭喝了口茶水。她在白府盯了五六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进食，这时候正是又渴又累，眼下水喝的急了些，呛得她没忍住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怎么样？”竹茵轻拍着脊背给她顺气，“你看你这个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奴婢在白府盯了这几天，”寒霜缓过气来，“没见到白家夫人和小姐出门，倒看见有几个绸缎庄的裁缝进门，听着好像是说要做围猎穿的新衣服。”
竹茵目瞪口呆，“这坊间可是传闻说白小姐因为被小姐您抢了亲，日日茶饭不思，整天哭着要上吊呢。”
“我看她能吃能睡挺好的。”寒霜道，“早前便听说这次春蒐，陛下不但会带着各位世家公子，想去的小姐也可以跟着。”
“那你们说，”容凝皱眉，“要真是白苓设计害我，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该不会是……
容凝蓦地想起了她与白苓初见那天。
……
那还是三年前，礼部侍郎家夫人带着小女儿来府上拜访。
其时容凝还是个黏人的小丫头，正缠着太子在凉亭中下棋。
白苓跟着母亲过来时恰巧遇上她刚输了一盘棋。
太子要按照事先定下的规矩刮她的鼻儿，她不依，正吵闹着，就听见庭下有人轻笑。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端庄华贵的夫人领着一个鹅黄衣衫的标致少女站在阶下。
白苓见有人看她，立时就红了脸，害羞地躲在侍郎夫人身后，又忍不住歪头看他们，端的是一派清新俏丽。
太子见状，揉了揉自家小表妹的脑袋，假正经道：“你看看人家，文文静静的，你再看看自己，哪有一点女孩样子？”
这句话，照着太子的性子，不过是稀松平常的闲话，却令白苓红了脸。
这以后，白苓便时常来丞相府拜访。她与她，这才算是渐渐熟络。
……
难不成，她喜欢她那个太子表兄？
这个念头一出来，容凝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啊。
自己那个表兄虽说有时候喜欢耍赖皮不招人待见，可他那张脸生得好啊，吸引几颗芳心足够了！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不过，纵然是她喜欢太子，想要摆脱同德国公府的婚约，也不至于设计陷害容凝同那个德国公世子私通吧？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容凝心里默默鄙视白苓。
你喜欢太子，我能理解，可你害我，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得报仇才行！
这一瞬间，她打定了这个主意。
“奴婢觉得吧，她可能是嫉妒小姐您……”竹茵正自顾自发表意见，忽然看见自家小姐一脸的愤愤不平。“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啊没事儿，”容凝回过神来。“白苓的事情先放一放，她不是想跟着去春蒐么，到时候再算这笔账好了。”
“那现在？”竹茵问。
“咱们出去耍。”
南苑国的京城总是热闹的。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作坊，商铺门口多又摊贩支起帐篷，贩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茶楼酒馆的吆喝声，街道两旁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有趣的紧。
容凝从小被父亲母亲圈养在丞相府，不常出门，偶尔太子造访，才能寻了机会央求他带她出去逛一逛。因而，一年到头，她能出去的机会屈指可数。
这番虽说不情不愿成了婚，也算因祸得福，她那位夫君不在家，那传说中的德国公常年驻扎在边疆，国公府里她最大，可是自由得多了。
这一个多月来，容凝不常出门，却也知道街头巷尾都是怎么添油加醋地描绘她同他的捉奸现场的。
流言总是难以控制，那日皇后虽说下了禁令，可以抵不住流言如刀，三人成虎，不堪入耳。
“咳，”容凝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表哥常说及时行乐，这段时日别扭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来找找乐子。”
“嗯？”竹茵道，“小姐想去哪儿？”
“有一个地方，”容凝看她，“我好奇很久了。”
对，就是著名的青楼一条街。
万花楼对面巷子的某个墙角。
“小姐，我们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吧？”竹茵指了指自己嘴角上面滑稽的两条小胡子，这男装扮的，是不是有点假啊？
“确实是假，“寒霜郑重点头。没办法，爱说实话。
“没关系…的吧。”容凝低头看看自己裹得不是很平的胸，“技术有限。“
“我记得表哥说过，去逛青楼的女子也是有的，据说老鸨们都懂，不会为难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发虚的。
“那要不，我们试试？”竹茵看向自家主子。
“试试就试试，你先上。”寒霜把竹茵推了出去。
“啊！”被推出来的竹茵一个没站稳，直直摔到了万花楼门口。
“姑娘们好……”竹茵悻悻伸手打了个招呼，略怂。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
大概是听到外面没有人招呼了，一个婀娜的身影掐腰扭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诶呦，怎么让客人摔了！还不快给爷扶起来！”声音不是上了年纪的那种圆滑老成，反而透着魅惑。
竹茵识相，自个儿爬了起来。
容凝看见来人，心里一阵赞叹。…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鸨吗？
眼看眼前这女子，眼若秋水，似可摄人心魄，眉如青黛，暗含三分情丝。观来不过二十五六，正是一个女子最为明艳惑人的年纪，一举一动无不显出媚态。
…真真是媚骨天成。
“哟，怎么了这位爷，看呆了？”楚蝶轻挑蛾眉。看得出来眼前这三位都是女扮男装，且技术粗劣。
不过，为首的这个看起来倒像是被自己的美貌迷惑了一般，有趣。
容凝闻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赶忙塞了银子过去，眨了眨眼，“兄弟不懂事儿，您见谅！”
楚蝶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接过银子抛了个媚眼儿，“没事儿没事儿，”
“姑娘们，还不快给几位爷招呼进去?”
“是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