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公府内。
“你可真恶毒。”
“怎么能这么坏呢。”
“他们都说你不知廉耻,抢了别人家的夫君呢。”
对镜端坐的女子如是说。
身后,清一色浅绿衣裙的婢女跪了一地,各个屏声静气。自从这位主儿嫁进府的那天起就从没见过她有什么好脸色,眼看这就又生了气,谁敢给自己找不自在。
坊间传闻,相府千金不知廉耻,为了破坏德国公世子同礼部侍郎家小女儿的婚事,不惜以身色诱,硬生生逼了圣上赐婚,拆散了一桩好婚事。
“世子回府了么?“
容凝瞥了眼一干婢女,墨色的眸子像是一汪深潭,叫人看不出情绪。
跪着的婢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可这不吭声也不是办法。
“回禀世子妃,世子、世子自大婚当晚离府,至今还没有消息。“一个胆大些的婢女战战兢兢道。
“哼,”容凝轻哼一声,那日凤栖殿上说的怪轻巧,说什么此生定不负我,结果还不是大婚当晚就跑了,到如今半月有余了,半点消息也没有。男人的话果真一句不能信。
“都下去吧。”
“是——”婢女们心里一轻,齐齐行了礼出去。
这人可真是个祸害。容凝撇撇嘴,见了一次面就给自己招来这种祸事,是个祸害没跑了。
说起这祸害,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临近上元佳节,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容凝的舅母,寻了过节的由头,广发请帖,邀一众世家子女赏花饮宴。
明着说是共庆佳节,可稍稍有些心眼的都明白,她这是想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今的太子殿下选妃了。
话说这位太子殿下,虽说年已弱冠,眼看着成年的哥哥弟弟们都相继成了婚,他却不急着纳妃。整日里除了参议国事协理朝政,剩下的时间就是一个人弹弹琴看看书下下棋养养花什么的,很有一点翩翩佳公子的气质。
这原本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可皇后舅母却很着急。一来太子已到了适婚的年龄,理应开始考虑成婚之事;二来当今圣上膝下不只太子一个儿子,继位一事仍充满了变数。
那些个已经成年的皇子们可不都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的都在暗地里培养了各自的势力,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若非舅母是皇后,又是同圣上共患过难的结发妻子,就单凭着太子那个闲云野鹤的性子,这太子之位怕是迟早会被人给抢了去。
因而皇后此举,实在是用心良苦。
然而世事总是不能遂人愿。
皇后此番设宴,心里盘算着是只请女眷的,却被几位皇子搅了局。
众皇子上书圣上,说是值此佳节,皇后娘娘大办宴席与民同乐,乃是难得的盛事,不如将世家公子们也一并请来,共襄盛事。
皇后娘娘碍于情面,不好明说自己办这宴会是给太子物色媳妇儿的,便只能应承了下来,“选亲宴”也就成了“相亲宴”。
容凝自小脾气古怪,不大喜欢与人交往,这宴会原本也是要推辞了的。却被她那向来知书识礼的母亲拦了,说是不能拂了舅母的面子,硬是将人给赶了去。
这一赶,就赶出了事儿。
容凝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身子也酸软的厉害。
只记得自己帮礼部侍郎家的闺女白苓找玉簪,经过御花园假山处时被人打了闷棍,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假山处来到这么一间看起来多日无人打扫蜘蛛结网的小小偏殿的。
正疑惑时,转头却看见旁边躺着个衣衫不整的俊美男子。
“!”容凝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自己,居然被扒的只剩亵衣。
慌忙拉过被子遮住全身,四下搜寻衣物无果,她轻手轻脚地蒙着被子爬下床,准备溜走。
在南苑国女子失节可是大过,免不了要被人唾骂的,不管她有没有失节,当务之急也是要赶紧逃离现场。
“走不了了。”一旁的男人突然出声。
“嗯?”容凝回头,一脸不解。
男子看她一眼,张口正欲回答,殿门猛地被人撞开,一大群人鱼贯而入。
“…小姐!”竹茵惊叫一声,正要扑过来,却被皇后娘娘命人拦了,动弹不得。“小姐!”竹茵大哭起来。“…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护好小姐…”
容凝看着眼前这群人,一脸茫然。
她这算是被人捉奸在床了?
“都给我退下!”皇后眼神愠怒,可再怎么说眼前这人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儿,不能被人看了笑话,丢了皇家的脸面。
“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人头落地!”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众人应声出去。哭着的竹茵也被拖了出去。
“舅母请听我——”解释二字没能说出口,容凝的口被人捂住。
“请皇后娘娘先准许我二人更衣。”身后那男子道。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那不争气的外甥女儿一眼,扭头出去。“换洗好后记着去本宫那凤栖殿跪着。”
容凝扭头,不解地看着这个男人,一脸问号。
“你别怕,”男子道,“我会负责的。”
“?”容凝微诧,“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难道他们真的那什么了?
“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被人下了药昏过去了,后来就没有意识了。”
“那你对我负什么责?”莫名其妙。
“姑娘家的名节很重要。”男子笑笑,“我叫景穆,你可得记好了。”
后来么,后来就是她跟她一起跪在皇后的凤栖殿挨批。
母亲匆匆从相府入宫,二人的婚事匆匆定下,她那时心里烦躁,懊恼于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和婚事,许多细节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凤栖殿上,他握着她的手,掷地有声道,“景穆此生必不负容凝。“
思及此处,容凝又撇了撇嘴,漂亮话说的倒挺好,大婚当晚趁着夜色就走了,半个月了还不回来,能有什么急事,竟匆忙的连自己新娘子的盖头也顾不上揭。
“总不会是同我成婚之后又后悔了吧。”
“什么后悔了,后悔什么了?小姐后悔嫁给世子了?”竹茵端了茶水点心进来。“可是这后悔也晚了啊。要不然等世子爷回来,小姐您跟他商量商量,和离了?”
“就你话多。”容凝瞪她一眼,伸手捧了杯茶轻轻吹着。
“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当日是谁引皇后娘娘去那处的?”
“问到了,问到了。那天啊,据说是礼部侍郎家那位白小姐,先发现小姐您不见的。然后淑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说是在偏殿外捡到了绣有您名字的香囊。大家才提议说要去那边看看。”
“您也知道那位淑妃娘娘可是白家小姐的远房表亲,若说她帮着白小姐,再正常不过了。”
竹茵拈了块点心送到自家小姐嘴边,“这白小姐和咱姑爷订了娃娃亲的事儿在京城可是人尽皆知的。要我说啊,这事儿八成跟那个白小姐脱不了干系。”
“要真是她干的,把小姐害得那么惨,一定不能放过她。”竹茵忿忿道。
“唔,”容凝嘴里含了糕点,含糊不清道,“前几天已经嘱咐寒霜去盯白府的动静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只是我不太明白,白苓她若要解除同景穆的婚事,大可以直接去求自家爹爹,礼部侍郎疼女儿是出了名的,又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何必要搞出这么多名堂来陷害我与景穆。”
“又说起姑爷了,您说咱这姑爷也真是的,”竹茵看看窗外的天色,“这眼瞅着春天都到了,他怎么就能放着小姐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亲亲媳妇儿不管,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逍遥快活呢。”
“额,”容凝一阵哑然,转而笑笑,“是啊,这都春天了,竹茵小丫头也十六了,是时候给她安排一桩好婚事了。”
“小姐你又取笑我。”竹茵红了脸,“我可是在为小姐你操心啊。”
“对呀,”容凝捏捏她的小红脸蛋,满脸的义不容辞,“我这也是在为你操心啊。”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小姐你,”竹茵吐吐舌头,“我去给您打水洗漱去。”
“去吧去吧,”容凝支起脑袋,整天待在府里可真是无聊的紧,得找个时间出去逛逛才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的某驿站,某男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春寒料峭,主子可要保重身子,及时添衣啊。”一旁侍候的劲装男子道。
“无妨,想来是被人念叨了。”男子望向窗外的那轮明月,“我们出来也有段时日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