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这时已经升上来了,渐渐地,黑夜织上了天空。
吃完了烧烤以后,有的躺在准备好的席子上聊天或是打牌,有的在海边吹着海风,慢悠悠地闲逛,感受海风在脸上的按摩。有的早已进入了海水,互相打闹起来。咸咸的水粘在身上,快乐极了。
而老王正在一边嫌弃地收拾烂摊子——烧烤架。悲哉!
这时林一凡默默走到一堆沙堆上面,爬了上去。独自一人欣赏着月光。今晚的月亮特别亮,星星也被吸引着,都聚在一旁,不一会儿,整个夜空就布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灿烂着整个夜空。
“太美了。”林一凡不禁双眼放光。
李翰生早已经发现林一凡偷偷躲了起来,像在那个化妆的下午,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还有更美的,你还没见过。”
循着声音,林一凡看着徐徐走来的李翰生,有点吃惊。他怎么知道我在这?确切来说,不管我在哪,他总是能找到我。
“你怎么来啦,快看,真的有好多星星!”
“那天下午,你为什么哭那么厉害?”李翰生看着她,想让她敞开心扉,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一点。
林一凡虽然心里一怔,但在这么柔和的月光下,她也放下了心里的戒备,也可能是因为他是李翰生。
“李翰生。”
“你的名字真好听。”
“跟星星有关。”
“我,林一凡,跟木有关。”
“你在天上,而我在地上。”
“那又有什么关系,地上的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也可以上天。”
李翰生看着她的脸,安静,隐忍,不肯跟自己妥协,痛苦地挣扎着。
“李翰生,你生在浩瀚的宇宙,生来就高人一等,而我林一凡,不过是大片森林中一颗平凡的小树。不一样的。”林一凡终于对别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感到很痛快,也很绝望。
“我可以帮你啊。”李翰生也激动起来。
“你凭什么帮我,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林一凡,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人拒绝于千里之外。”
“人不可能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爱讲话,我爸妈都以为我性格孤僻,不喜欢跟人讲话,其实啊,我是真的害怕跟别人相处,我害怕我一站在他们身边,他们就会冷场,就会离开。”
“我以为那只是亲戚而已,一年才见一次的亲戚,没什么的,可是我渐渐发现同学看着我就会闭嘴,老师总是会跟其他同学讲的热火朝天,却总是忘记我还在身边。一开始我还能站在他们身边挤出笑容,默默地听他们讲。可是后来我觉得也许有没有我,他们都无所谓,所以我都习惯了。”
“说了这么多,你别介意啊,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林一凡说着说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在月光下,她像一个孩子,一个需要陪伴的小孩,她又像是一个大人,默默地隐忍了十几年。
“一凡,这不是你的错。”李翰生看着她,心里突然很心疼。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这就是我的错,我没有你,郑茜,刘潇月那么聪明,生来就是学习的料,我也没有笑笑活的那么潇洒,我小心翼翼的经营着,真的太累了。”
“如果我能聪明一点,也许亲戚就不会对我无话可说,谁会愿意巴结一个怯弱的人。如果我能聪明一点,老师就会多看我一眼。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同学们就会多相信我一点。可是,我就是很普通,生来就是。”
李翰生看着她,只想静静地听她说完,毕竟十几年的苦水,一个晚上也倒不完,更何况只是十分钟。
“我真的很努力了,我有时候疯狂到一个晚上都在背单词,可是一天大早就忘的差不多了,我也有认真的听老师讲课,可是我总是很难跟上,每天都漏听一点。我明明都计划好了减肥,却总是七天之内重新瓦解,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很可笑吧,一个女生只会抱怨。”
林一凡回过头看着李翰生,发现他正在看着她。
“你怎么不说话?”
“我听你说啊,一个树洞不能讲话。”
“哈哈,你真的很完美。”林一凡破涕为笑。
“说完了吗?那我说说我的吧。”
林一凡心里一怔,自己抱怨了这么久,竟然没有让他厌烦……
“一凡,你只是活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你没发现你刚刚说的都是以我为主语。你凭什么以为大家都应该关注你,都应该理解你,每个人都有表达的自由。也许是你总是以一副我害怕受伤的样子才让别人不敢对你说太多,怕伤害到你的自尊心。家里亲戚是,老师是,同学也是……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护你啊…”
“其次,你总是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你之所以害怕在别人面前出丑,不过就是想被人记住你完美的样子,能够受到他人的崇拜,哪怕真实的你很糟糕,不应该得到他人的仰望。你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等级的世界,在你看来,别人的成功就是你的失败,因为你认为你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你应该是第一的,所有人都要以你为中心,关注你,理解你。而你从来都没有把身边人放在第一位。”
“最后,我不认为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不管是背单词,还是做上课笔记,你从来没有想过周围人可以帮助你,可以借鉴,因为你总是觉得你是一个人,所以你不敢求助于我们。难道不是你自己把自己锁在了一个房间里,不肯出来吗?”
林一凡此刻已经被李翰生的话刺激到了,她不敢相信他的话,那么犀利,那么无情的揭开她的伪装。“不,我不听,我不听,你在撒谎,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的错。”一凡有点失去理智地不敢接受真相。
李翰生看到这样的她,忍不住便一把抱住了她。林一凡身体突然一僵,便什么也不敢动了。
“一凡,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大家的错。错就错在我们都没有第一时间好好沟通,都是各怀心事。你累了,休息一会吧。睡一觉就好了。”李翰生温柔地说。
林一凡这时候再也绷不住了,主动抱着李翰生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刻她等了太久,被压抑的心灵在这一瞬间被释放出来,慢慢恢复了新生。
在这个美丽的星空下,月亮撒下柔和的光,照在两个紧紧相拥的男女身上。
这一个,他们之间,无关爱情,一个是治愈,一个是成长……
林一凡昏昏沉沉,已经不记得哭了有多久,她只觉得很累,很累,抱着一个舒服的枕头,一头睡了过去……
为什么年轻的心总是很倔强,不肯认输。
认输了又怎么样,赢了又怎么样,在意的人不过都是为了一个面子。
而面子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存在,只是自己给自己上的一把锁。
…………
第二天,当林一凡睁开眼的时候,她只觉得脖子很酸痛。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李翰生躺在她身边,安静地熟睡。他的眉毛很好看,可以凶也可以温柔到了水里。他是她看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林一凡伸了一个懒腰,她看见,远在海的那边,太阳一点一点艰难地爬了出来,带着光亮……
天那边颜色层次特别明显,靠近太阳的,已经是白天,远离太阳一点的,还是黑夜。
我靠近了你,也能活在光亮里吗?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李翰生,也许,他就是她的太阳,靠近他,总是让她感到温暖。而她却总喜欢远离,不仅是他,还有她的班级,还有老王八……
她曾以为单枪匹马也很酷,可是,大家一起,才能变成最大的酷啊……
她看着凌晨的太阳,陷入了沉思。
…………
这一刻,她释怀了……
她原谅了自己的平凡,但是,从这一刻起,她不再甘于平凡……
她要寻找一切可能,变得优秀。
她要光明正大地靠近他,不为什么,就像他奋不顾身地靠近她一样……
原来,日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