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铃声响起,大家一鼓作气收拾东西,教室里一会儿就没人了。还用说,回家计划怎样过个好的周末去了。而我收拾好课本后,先回了趟家,然后就去了禾子家。
禾子好像是先去了什么地方,我到达她家的时候,她也才刚到家不久。看她一身汗,应该是去哪运动了吧。
“禾子。”她听不惯我叫她princess,所以我还是叫她禾子,“圣诞节那天你会和莫霄一起表演吗?他弹钢琴,你跳舞?”
她以一副惊讶地表情回我:“你还不知道?今年学校不举行圣诞节有关的活动,放一天假,让学生自己去准备。”
“真的吗?我还真的不知道呢。所以,那天你会和莫霄一起去玩吗?”
她看了看我说:“这好想不是你需要知道的吧?还不去工作。”她突然变得与以往不同。
我点头走了。
所谓的工作就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我就是一直坐着。脑袋也没在想事情。可以说是暂时停止了运作。
心理学上说发呆也是一种自虐的行为。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为了不让自己处于一种自虐状态,开始在房间里一圈圈转,无聊地数着到底转了几圈。
“1……”
“……15……16……”
数到第16圈的时候,我看到前面那双熟悉的耐克球鞋,紧接着的动作,便是抬头,然后惊讶。“莫……莫霄少爷,有事吗?”一时紧张,竟忘了他曾警告过我不许叫他什么少爷。看到他令我颤抖不已的眼神,我又紧张地改了口:“莫……莫霄,有什么事吗?你怎么会来这?”
他将拿在手中的上衣扔给我,我这才闻到一股汗臭味。是刚运动完回来吧。“就只有你么?那洗下。”没有下文了,他交代完就走了。
可能是太注意他,便会抓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就”,“只有”,“那”。难道说,他本来不是要拿给我洗的?我总是会想很多关联的事。
这才是莫霄吧,冷漠的表情,事不关己的语气。
那些天关心我、语气温和的他并不是他。
那些天的记忆我会永远记得。因为可能从那些天以后,我就不能再像那样子平静地没有任何杂物及杂事地与他谈话。
关于我,及关于他的一些事。
互相交换着心里的秘密,挖出埋在心里深处那些不愿暴露在空气中的事情。长年埋在土里,虽有一丁点儿的腐烂气息,但还是可以与谁谁分享的。
那种气味闻不到。
那种感觉很好。
只是每天想着,能不能再有一天,他再次不是他。
能不能再有一天,让我感觉很幸福。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有他味道的衣服。其实想想,这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至少,我感觉离他很近。
晒衣服的时候,禾子正好经过,冲我喊了句“不要碰他的东西”,过来把它取下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我怔着,想,她大概也是不想让我离他太近。
就算,那只是一件衣服。
也不行。
我想过很多次,他们已经定了婚,我还这样把他放在心里会不会很不道德。如果我破坏了他们未来的婚姻——只是假设而已,我并没有那个能耐——是否会遭到谴责。
这样想着,便逼迫自己把他驱逐出心。但他却常常卡在门槛上,不进也不出。
一直摸不透禾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性子我琢磨不出,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让我感激不已:坏的时候,我很无奈。
但我知道一点,坏的时候总是因为莫霄。
难怪有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变为零。所以只要事情一变为跟莫霄有关,她就会失去正常判断的能力。
这是很可悲的。
就比如今天,她处理完衣服出来后又碰到了我,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理,给了我一巴掌,还警告我以后不许再动他的东西。
我总是被身边的事物弄的莫名其妙,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我愣着很久,因为一时还搞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她的事。
她发我工资,所以我只能忍。
这个因果句能成立吗?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雨下在心里。
“等一下,万俟琪,你敢不敢跪我。”
“什么?”
“这里的人都跪过我,表示对我的忠心。怎么,你不敢?”
对,我不敢。
但我还是做了。一只紧接着一只。
她笑得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她走之后,我并没有起来,坐在地上掩着面。
三天后就是圣诞节,正如禾子所说,学校真的放假一天。
为了给萧雨和烁奇他们两个有独处的时间,晚上我只好装病在家不出去。他们不放心,我又说只是胃痛,吃点药睡一觉就不会有事。
他们尽管担心,却还是被我轰出了家。理由为:你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好晕。关了门后,突然想起圣诞节的礼物,把抽屉里的两条围巾扔出窗户,对他们喊:“围着,不要着凉了。”
他们一人一条,烁奇的是咖啡色,萧雨的是蓝色。围上后笑嘻嘻地对我招招手。
“好好玩,玩得开心点啊。”我亦向他们招手。
这个时候,莫霄和禾子也已经出去哪个地方玩了吧。
我站在窗口,透过对面住户的窗户,看到了里面的圣诞树。一个小女生爬上有爸爸护住的梯子,在圣诞树顶端挂上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五角星。她很开心,为这小小的胜利拍手跳进爸爸的怀里。我看着她的口型,认为是:爸爸,我厉不厉害?
她爸爸点点头,也很开心地笑着,将自己的额头碰着小女生的额头。
有一瞬间那个小女生变成了我。
模糊地记得,爸爸也曾那样抱过我。越大后,爸爸就离我远了。
顶端的五角星亮的很刺眼,我竟看到小女生慢慢变高,头发变长变卷,面容也在改变。
对,那是禾子。
于是,顺理成章地,对面那位爸爸成了莫霄。
只是不变的是——额头对额头,嬉笑着。
我没见过莫霄的笑,但此时,他真真切切地在笑,笑得那样迷人。
我痴痴地望着他,伸手想要触摸他的脸,但遥不可及。手触碰着窗户,轻轻擦掉上面的霜花。我是不相信莫霄会那样笑的。果然,在眼前一片清晰的时候,刚才的一切情景都没了。
眼前剩下的,是一个家庭的温馨。
于是,转走了视线。
街灯居然也被挂上了铃铛。我这才发现,原来它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气息。
家里。街上。商店。广场。
只有我家。没有。我什么东西都没挂,什么东西都没写,和平常一样。装饰了屋子,只会增加我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