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澈轻轻合上门,转过身脸色却是一白。那是身契,郑爷竟然要赶他们离开黎山么?
桃花眼中布满了绝望,他死死地盯着案上的一摞黄纸,跪倒在郑爷面前。
他哽咽着说:“郑爷,澈儿已无去处,您不必如此。“
玄衣老者摩挲着手中的信纸,示意他先起来。
“天下将有大变,落难为寇五载已非你所愿,我亦不可……”
郑爷浑浊的眼中有不忍。
“若不是郑爷,澈儿早在五年前就随先父先母成那……成那武云国贼人刀下亡魂。世人皆道黎山草寇凶狠,手下亡魂无数却不知死的都是该死之人,今生今世荀澈唯愿追随于郑爷左右,不论死生。”
荀澈的桃花眼中带着坚定的信念,几近燃烧的温度差点将郑爷苍老的心灼痛。
“也罢,既然如此,你且去将小五几人唤来。”
郑爷摆了摆手道。
荀澈看到郑爷浑浊的眼中透着之前不曾有的亮光,好似耀日刺破云层一般的绚丽。
“大哥,郑爷叫我们前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娃娃脸汉子张俊一脸担忧,疑惑地问道。三年前他是武云国军队中奴隶营中的一员,是郑爷救了濒死的他。
“可是要去干一票,洒家的破天锤好久没见血了,痒的很。”
刀疤脸大汉陈春勇摸了摸配在身侧的漆黑大锤言道。
“陈四弟,哪里痒?三姐姐帮你揉一揉。”
眼见桃三妹一双柔夷水蛇一般向刀疤脸大汉身上探去,陈春勇皱了皱眉连连闪身躲避,他可不想被下毒再拉肚子了。
“三姐姐别闹啦,郑爷还等着我们呢。”
秀才打扮的凌天临见状,忙解围道。
议事大殿之中,玄衣老者面前,五个朝气蓬勃性格各异的年轻人这时却出奇一致的默契。
“郑爷,救人一命自当……自当是以身相许的,郑爷去哪我就去哪。”
张俊用错了成语,但这时却没人想笑。
“若不是郑爷,桃三妹早就被散去武功沦为军妓,世人皆道黎山草寇血腥,却不知只有黎山寨内才把女人当人。”
桃三妹泪眼婆娑,桃花般芬芳的面颊上挂着泪珠,像极了沾着晨露的桃花,微微颤抖的模样叫人心生怜惜。
“俺陈春勇本就是山野莽夫,郑爷从虎口中救了俺,俺这辈子就跟着爷,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俺这命就是爷的。”
陈春勇刀疤狰狞,话语中的坚定却掷地有声。
“郑爷给了某新生,某别无所报,唯有一片丹心天地可鉴。郑爷此去洪城,兄妹几人也有所长,既都不愿离去,郑爷不妨让兄妹几人傍于身侧,也可事一二。”
凌天临沉声言道。
玄衣老者负手立于堂前,一阵风突然从堂前穿过,玄色衣袖在风中翻飞,老者银灰夹杂的发丝在这风中摇曳。
他沉默不语,众人皆屏息凝神,恍若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才从老者口中吐出一个令人雀跃的字。
桃寒影听到郑爷的话被不知哪来的风送来。
他说:“可。“
寨中其他人的去处皆由荀澈处理。
原本寨中上下共有百余人弟兄,多数人都是因为没了生活来源,这才被逼上黎山做了草寇。
因此当他们拿到了洪城主给的身契,心里都十分雀跃。
如果能养活自己娶老婆生孩子,谁又愿意过着刀口饮血的生活。
“梁大娘,你说这身契是真是假?”
一个瘦的如同竹竿一般的男子攥着黄纸盯着烧水的老婆子问道。
“去去去,郑爷给的身契那能有假?我倒宁愿它是假的,我这老婆子在这大寨中待得好好的,可不想去洪城再看到那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
老婆子嘴上说着话,手上的活却是不停。
“梁大娘干活这么利索,去求一求荀大当家说不定还能留下来呢。”
竹竿男回答道,
“要不是这山寨中娶不到漂亮媳妇,我也不想去洪城。”
大银杏树下,桃寒影身形变幻飞快,一阵剑光闪过,黄色的银杏叶便如雨一般纷纷扬扬地从银杏树上落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他们这样的练武之人,还有画本子里面写的修仙之人。
因为她见过。
半年前,相依为命的师父仙去,她便开始仗着自己有一身武功四处游历实现她一直想着的大侠梦。
三个月前,她终于为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付出了代价。
想到这,她心中剧痛,寨中生活幸福得让她觉得不真实,她想起那个笑意盈盈却暗含豺狼之心的男人。
她喝了那碗下药的酒,功力被封住。
要不是那个人,她就会被披着谦谦公子皮囊的狗男人凌辱,然后被卖到军营当军妓吧。
她被药效弄得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那狗男人脱光衣服要覆上她。
这时,就见到他脑袋突然咕噜噜掉落下来,断颈中鲜红的血喷了她一脸,但她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她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拂去眼上还有种温度的血水之后。
她看到一个棕黄色的身影,鸡爪般大小的手中冒出烈焰,一朵又一朵打在那个狗男人无头尸身上,不过一瞬,那尸体便在烈焰中化为虚无。
她呆呆地指了指那个狗男人的头。
然后那个棕黄色的身影看了她一眼。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眼神,平平无奇的稚嫩小脸。
但救命恩人的眼中却有汹涌着毁天灭地的憎恶。这种憎恶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然后她看到她用小掌打出最后一朵烈焰将那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化为乌有。她挣扎着起身想说句谢谢,可是救命恩人就这样晕了过去。
她想去扶她,可是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就是在黎山上了。
要不是醒来之后她发现身上有着歪歪扭扭字迹的字条,她一定立马下山去找救命恩人了。
她摸索着皱巴巴的纸条,心想,这次去洪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还没和她说声谢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