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别吓我啊!”江铭朝着溪水大声呼喊了几句,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用手机的光扫过水面,也没有看到殊易的踪影。
心里焦急不已,他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突然跳河,是跟已经消散的鲸落雷云有关?还是……地鬼婴的诅咒成真了?
江铭猛然想起了乔默在树林里讲的那个蹩脚的灵异故事,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在故事中,农村老汉就是挖到地鬼婴之后,受到诅咒,掉到河里淹死了,而现在,加了“地鬼婴”的高筒锅变成了一锅腥臭的血水,挖的人,也莫名其妙地跳河了……
他脑子有些乱,理不清状况,但现在想办法救人才是最要紧的,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只剩下一条黑色的平角内裤,江铭用嘴叼着手机照明,下水救人。
河水清凉,这条小溪浅的地方只淹到他的腰,不足半米,深的地方大概有两米多,部分水流比较湍急。
“草率了。”才刚下水江铭就后悔了,四周昏暗,手机的照明范围有限,甚至还不如清冷的月光有用,想在这种情况下搜救,难如登天。
水中有从上游冲下来的树叶和树杈,剐蹭在皮肤上,瘙痒难耐,让人十分不舒服。
“哗啦啦……”
双手划水,江铭快速将这片水域搜索了一遍,但没有发现殊易的踪影,一个大活人仿佛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那家伙该不会被水鬼蛊惑,然后拖走了吧?
相比于地鬼婴的诅咒,江铭更愿意相信小时候听长辈们讲过的水鬼,在民间传说中,水鬼是指意外死亡或投水自杀后,灵魂不能投胎转世,需要害死其他人来当替死鬼。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阵山风吹过,不知是因为皮肤被溪水打湿的关系,还是这山风本就冷冽刺骨,他总感觉背后有些阴凉森冷,就像是有人在他背后呼气一样。
外在环境会影响人的情绪,他的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夜色深沉,在这荒郊野岭,孤身一人泡在清凉的溪水里,脑袋很难不去联想那些不好的东西,这是理智无法抑制的恐惧。
顺着溪流的走向,江铭强撑着往下游找了一段距离。
但也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好像有一团絮状物挂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那感觉,有些顺滑,像是女人的发丝。
“头……头发?”江铭咽了口唾沫,在他小时候听过的版本中,水鬼就是先用头发把人缠住,然后再拖入水下溺死的,这条河里该不会真的有水鬼吧?
耳边只剩下溪水淙淙流淌的声音,他顿时有些不敢动了,身体发僵。
“这世上是没鬼的,如果有,那就女鬼抓来嘿咻,男鬼打一顿,服气之后留着当小弟!”江铭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他壮着胆子用手在腿边抓了一把,将那团东西从水中捞出来,然后拿手机照了一下。
“呼……”长舒一口气,江铭发现那就是一团绿色的絮状水草,根本不是什么头发,他感慨道:“人啊,永远都是自己吓自己。”
鬼故事是老人们用来吓唬小孩的,水鬼是警告孩子们远离河流、水塘,避免落水溺亡,而乔默讲的地鬼婴,本意或许是长辈为了警告孩子们,不能随便在山里挖东西吃,毕竟有不少植物是带有毒性的。
江铭抬手想将那团水草丢掉,可也就在这时,有一枚乳白色的球体从絮状水草中滚落出来,坠入水中。
“噗通!”
微弱的水花,很快淹没在溪水中,但江铭却看得真切,漆黑的瞳孔和乳白色的巩膜,无论是颜色、形状还是大小,都像是一颗人的眼珠子!
“丢嗨!”江铭头皮发麻,他是做梦都想拥有一双大眼睛,但这也太刺激了!
顾不上细想,他甩掉水草,拼命朝岸边游去,总不能兄弟没救成,还把自己搭上吧?
“哗啦,哗啦……”
扭动着肥硕的身子,他手脚并用,慌乱中的游泳姿势跟狗刨一样,河床上泥沙翻滚,原本清澈的溪水被他蹚得浑浊不堪。
岸边树影婆娑,因为之前狂风席卷的关系,不少树枝都是光秃秃的,使得这些树影变得有些狰狞可怖,像是张牙舞爪的狡猾鬼魅,随时会将人拖入阴暗的深渊。
江铭很快就游到了浅水区,脚掌已经可以直接站在河床上,但他却突然心里一沉:“我靠,不会吧……”
他的左脚,好像踩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被割了一下。
不同于那些被水流长时间冲刷光滑的鹅卵石,这个东西有棱有角,不像是原本就沉积于水底的。
伤口不深,但狭长,几乎横贯整个脚掌,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最后稀释在了河水里,
因为疼痛,他身形一顿,险些坐倒在水中,嘴里呛了几口水,但他也看清了割伤自己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只包裹在泥沙之中的断手!
“河里有……碎尸?”江铭呼吸变得急促,先是眼珠子,后又是断手,这些东西该不会都是殊易身上的吧?那家伙被水鬼给分尸了?
“不对……”
江铭毕竟不是个胆小的人,他没有丧失思考能力,试着回想了一下脚掌被割伤之前的触感,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只断手,也没什么锋利的地方,是怎么把自己割伤的?骨头碴子吗?
还有,那断手的触感也不像是人体肌肤,更像是质地坚硬的石头……
犹豫了一番,江铭决定把那只断手从水中捞出来。
如果真是碎尸,那就当成帮忙收尸,没有人希望自己死后变成这副模样,在古代,帮人收尸安葬也算一件善事。
如果不是碎尸,那就更好了,他倒要看看这河里有什么东西,自己有必要搞清楚殊易为什么要跳河。
已经到了浅水区域,捞个东西不难,江铭把手伸入水下,没费多大力气就抓住了那只断手,跟他的感觉一样,这根本不是人体该有的触感,而是一只断裂的石手。
水花四溅,他很快就将石手拽出泥沙,用手机照着查看,这石手好像是某尊人形雕像的一部分,上面黑黢黢的,布满了烧焦的痕迹。
手肘处断裂的截面极不平整,应该就是这些尖锐划伤了他的脚掌。
“这是……OK?”江铭看着石手的姿势,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只石手雕琢精细,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剩余三指自然伸展,竟然跟OK的手势很像。
那颗乳白色的眼珠子,也是假的?同样是石像的一部分?
江铭陷入了沉思,他和殊易在高中时期就是同学,很了解那家伙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抛开唬人的鬼故事不谈,殊易或许是有了什么发现,才选择跳进河里?
“一定是这样!”江铭相信自己的猜测,更相信自己的兄弟,那家伙是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玩消失,故意让人担心的。
搞清楚部分真相之后,江铭心中的惧意消散了大半,他将头埋进水中,想要寻找更多线索。
营地内,狼藉一片,锅碗瓢盆和啤酒罐散落得满地都是,帐篷被吹得东倒西歪,一些固定不结实的,甚至直接散架,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不少同学萌生了退意,想结束露营,立刻回家。
先是野炊的食材在高筒锅里化成血水,后又是狂暴的风雷席卷一切,这雾隐峰说不定真的有古怪。
风停雷止,那雷云来得快,去得也快,初时无声似鲸落,在如海的夜幕中缓慢下沉,而后狂暴如雷神灭世,但现在又转瞬消散,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大家不用害怕,山里的天气本就变幻无常。”赵鸿泽安抚众人情绪,他答应提前结束露营,但现在立刻就返程已经是不太可能了,没有大巴车会半夜进山接他们,最快也要等到明早。
随后,他指挥同学们整理营地,今晚肯定是要想办法度过的,没了帐篷,总不能一群人在山里干坐着等天亮吧?
重新点燃篝火,众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将营地收拾了七八。
帐篷大多都没有损坏,可以继续使用,有些骨架断裂的,凑合凑合也能勉强撑过今晚。
“那两个人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黎雨曦对赵鸿泽说,不知为何,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赵鸿泽忙东忙西,完全把殊易和江铭给忘了,那两人去河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是应该去找一下。”赵鸿泽说,他担心的当然不是那两人的死活,而是自己是否会出现让人诟病的地方。
侯粱听到两人的谈话,有些不屑:“哼,真是能闹幺蛾子,营地需要整理,那两个家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净给大家添麻烦。”
“别这么说嘛,都是同学,要包容彼此的缺点。”赵鸿泽在人前总是扮演着笑面虎,他指了指营地边缘一个狂奔的肥胖身影:“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是回来了吗。”
江铭衣衫不整地冲回营地,他在水里泡了将近一个小时,除了OK手势的石头断手以外,他还在水底发现了更多石像的残骸,大多都带有烧焦痕迹,他猜测这或许与之前狂暴的雷霆有关系。
下午的时候,他们带来的食材都是在河边清洗的,溪水清澈见底,但当时没人注意到河床上有石像残骸,所以,他认为,是在雷云出现之后,河里才多出这些残骸的。
此外,通过某些特征比较明显的残骸,他发现这些石头雕塑好像都是一些经过精雕细琢的佛像。
“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赵鸿泽打量着江铭的狼狈模样,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跟我……去,咳咳……搜救!”江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上岸后就一刻不停,直接冲回了营地,在河里苦寻无果,没有找到殊易,他只能回营地搬救兵,打算沿着岸边找。
“别急,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赵鸿泽冷静地询问。
江铭大口喘着气,他缓了一会,然后把殊易跳河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还提到了自己在河床上发现的,大量烧焦的佛像残骸。
最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乳白色的眼珠子。
这不是从水草中滑落,吓到他的那颗,而是他后来在河床上发现大量残骸的时候又捡到了一颗。
这眼珠子做工精细,瞳孔漆黑如墨,巩膜部分呈乳白色,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惊得赵鸿泽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假的!”江铭想把眼珠子递给赵鸿泽,让他仔细看看,但这家伙直摇头,根本不敢接。
倒是黎雨曦面无惧色,素手接过眼珠子,略微查看了一下,随后,她颇为惊讶地说道:“这材质,好像是……砗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