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白骨彻底将王理近一段时间安逸的生活节奏打乱了,这在南国算是大案,惊动了市重案组,何飞组长亲自率队进驻,公安分局一下热闹了起来。
局里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成立专项调查组,何飞任组长,王理为副组长。何飞这个人王理曾打过交道,是个狠角色,办案雷厉风行不说,还是个工作狂,能不眠不休连轴转,中途偶尔打盹,连睡觉都免了,人送外号何疯子。
会上,何飞只强调了一点:“在案情有重大进展之前,对发现白骨一事要绝对保密,市重案组介入之事对外更要守口如瓶,平日该干啥还干啥,该接访还接访,要做到绝对的:风!平!浪!静!”何飞敲着桌子,像是要将风平浪静四个字一字一字镶进面前的亚克力台面一般。
在保密这一点上,王理的想法跟何飞一致,从两具白骨腐蚀程度看至少有两三年之久了。时间越久,案情就越复杂,有效证据就越少,调查取证的时间也就越长。想必行凶者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如果现在听到什么风声,自然会在专案组尚未摸清头绪之前就逃之大吉了。
众人散去,何飞叫住了王理:“你在南国这么多年,情况比我了解,有啥头绪?”
“现在还说不好,等鉴定科结果吧。”王理不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说白了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回头万一鉴定结果出来跟城门楼吊死上访案毫无关联呢?况且这两年来不曾有人报案,连跟孩子走失相关的报案记录都没有,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跟贾正义有关,只是自己的怀疑,且慢慢来吧。
晚上,按照惯例局里要招待一下市局的特派员,都被何飞给推了:“从今天起,这个会议室就是我的宿舍了,吃住都在这边,要是方便的话,派人给我送一些洗漱用品过来。”
何疯子办案,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夜已经很深了,王理伸了个懒腰打着长长的哈欠,手机里艾青已经来了好几个电话了。既然一切都要等到鉴定结果出来,便干脆提出先行回家。临走前,他主动将档案室的钥匙交给了何飞,他知道今晚这个疯子一定用的上。
“怎么档案室的钥匙会在你这,不是有专人保管吗?”何飞反问。
“我们这是小局,刑侦和扫黑办合署办公,这在市局可曾听说过?哪来那么多专人保管,要真有人手,还能劳烦你何大队长亲自前往。”王理将钥匙扔在亚克力台面上,带上门出去了。
王理回到家,在上楼前专门去了金毛的三角木屋。金毛跳起来将前爪搭在王理的胳膊上,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像是在为自己今晚的重大发现邀功。
王理使劲儿摇了摇金毛的脑袋,笑骂道:“你呀,净会给我找事。”
妻子艾青已经睡下了,依旧蜷缩在床里头的角落里,怀里抱着毛绒娃娃,背弓得像个虾米。王理轻手轻脚上床,但还是惊醒了她。
艾青睡意朦胧地问:“几点了?”
“凌晨三点多,把你吵醒了?”王理歉意地摸了摸妻子的头发。
“我睡觉轻,你知道的。”艾青起床找拖鞋去了卫生间。
“你回头在客厅沙发给我准备一床被子吧,以后回来晚了我直接睡沙发。”
艾青停下脚步,扭头问:“怎么,有案子?”
“嗯。接下来几个周,甚至几个月都会忙,回家时间没个定数,你给你爸妈也说一声,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妻子没吱声去了厕所,王理脱下衣服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月光从窗棂上斜射进来,屋里的光线很好,显得格外静谧。
妻子回来,爬到里边,把枕头垫在背上靠在床头。
“今晚的月亮好美呀。”艾青感慨道。她是一个骨子里有些浪漫色彩的女人,喜欢对着风花雪月发表一些感慨。这些在王理看来合情合理,毕竟学法文的嘛,没点浪漫思想断然不会喜欢法文。
“是啊。但我听说满月的夜晚,必出妖邪。”王理半开玩笑地说。
“切,你一当警察的还这么迷信。”显然,艾青对王理的这个玩笑不太满意,好好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好意境被打破了。
王理笑了笑,把手臂伸过去,绕过艾青的脖子。
“哎,对了,我爸妈说你在家老板着脸,连话也不跟他们说,感觉他们欠你什么似的。”艾青把头往王理怀里靠了靠,声音变得柔软。
“你爸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就为了咋俩没要上小孩这事,他老觉着是我不行,拐着弯的说这说那,有几次还把街上发的男科医院的卡片和火柴盒偷偷塞进我的衣兜里。”
“嘻!”艾青笑了。
“还有,你爸成天在我面前唠叨,不该让他们溜金毛。我都纳闷了,金毛这么听话,上街了从不跟别的狗打架,也不随地大小便,干嘛处处针对它。咱们忙的时候,除了排便,金毛都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精神都不正常了。”
在金毛这件事上,夫妻俩永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这点倒是真的,慢慢来吧,好不容易才答应每天牵出去溜一圈,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工作嘛。老年人要哄的。”艾青躲在王理的臂弯里,抬眼看他,目光如水。
“我看啊,症结还是在孩子身上。这些年你为了要孩子,吃了多少苦,跑了多少路,他们看不到。他们只关注结果。”
“都怪我,肚子不争气。”艾青声音低了下去。
王理手臂用力,将艾青掀起来趴在自己身上,嘴唇哆嗦着寻找着力点。
“大半夜的,干嘛呀!”艾青娇嗔地拿拳头捶打着王理的胸膛。
“他们老说我不行,我让你试试到底行不行。”
“哎!”艾青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温度降下来,艾青伏在王理肚皮上,后背汗津津一片。王理拉过被子盖在妻子背上怕她着凉。
“要不咱俩领养一个孩子吧?我这边有孤儿院的关系,找找他们院长,选一个机灵一点的、年龄合适的带回来,你觉着怎么样?”王理问。
艾青半饷没言语,像是睡着了。在领养孩子上,她考虑过,可被她否决了,总感觉别扭,没有血缘关系就老觉着隔了一层,再加上两人的工作都忙,连金毛都照顾不好,更何况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王理明白了妻子的想法,且等等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