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回到家里，岳父岳母散步还没回来。可能艾青提前打了招呼不回来吃晚饭，王理吃与不吃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自然家里也就没留饭，灶台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王理对着冰冷的灶台无声地笑了笑，却并不为意，一日三餐对他这个糙汉子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早些年在执行外勤任务时，为了盯一个哨口，窝在车上三天三夜愣是没下车，饿了就啃面包喝矿泉水，不一样也过来了嘛。
相比来说，最凄惨的就是金毛。自从岳父岳母住进来后，金毛就再也没有回屋住了，别说是回屋住，连房门都没让它再跨入过一步。艾青心疼金毛，前段时间专门为它买了个新的尖顶木屋，大小刚好能在楼底拐角那块三角区域里安置，还请工人将之前锈迹斑斑的铁丝网拆除了，收拾之后的狗舍虽不如之前住在家里般温暖，却总算是给金毛安了一处新家。木屋的价格不菲，这在父母的眼里简直是败家的行为，也就越发讨厌金毛了，曾不止一次当着王理和妻子的面说：“赶紧生个孩子，把不该养的送掉！”
遛狗也成了问题，因为工作的原因，之前都是王理和妻子轮换着溜，谁下午闲了就早早回家，带着金毛在小区里转悠转悠，放掉狗屎狗尿。现在艾青带私教越来越频繁，王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偶尔会有外勤任务，都不能准时回家，遛狗自然只能落在两位老人头上了。
起初，岳父岳母是坚决反对的。但是在妻子艾青多次交涉加上撒泼耍赖之后，总算取得的阶段性成果——岳父答应每天晚饭后带金毛出去。只是，不能算溜，顶多从卫生的角度出发拉着金毛出门，放掉屎尿后很快就被拽回院子关进三角狗窝里。父母答应遛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狗屎狗尿拉在狗舍里，整个楼道乃至院子都会臭气熏天，来往的邻居们也不干，曾几次找上门，岳父岳母最终妥协。
王理所在的小区背后不远处就是云飞山。小区出门左拐不到两百米就是云飞山的入口，起初是一截红色的塑胶跑道，再上去是五十来步的石梯，再上去是羊肠小径。沿途有夹竹桃、三角梅，有一个地段还有茉莉花馥郁的清香，风景迤逦，是个休闲散步的好去处，更适合遛狗。可岳父岳母听本地人说云飞山在解放前是一处杀人的刑场，有太多的冤死鬼在这里被砍了头，阴气太重，怨气更重，坚决不踏入云飞山半步，更别说是去遛狗了。还严厉阻止王理和女儿去云飞山，怕触霉头，把怨气带回家。
王理今天心情不错，他换了便装下楼，准备带金毛去云飞山转转。今晚是满月，月亮又大又圆，不出门好像都对不起这份月光似的。王理蹲下来解狗绳时发现金毛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见了他也不如之前那般热情了，尾巴耷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眼神也蔫蔫的。
莫不是生病了？王理心里范嘀咕。可他刚打开狗舍牵着狗绳出门时，金毛却撒丫子跑开了，连拖带拽着王理，一路小跑着向前。
“慢点，金毛！”王理喊了一句，脸上笑开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爬完最后一阶石梯，王理放开金毛任由其在山路上奔跑。金毛太久没这样自由地奔跑了，兴奋地在前面的树丛之间钻来钻去。王理点燃香烟，放慢脚步，往山顶走去。
这条山路真安静啊！也许是晚上的原因，也许跟传说中的刑场有关，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月光如水一般洒在树梢上，透过枝叶，在小径上留下斑驳的光点。王理很享受这份安静，安静的环境让他思维敏锐。金毛见王理没有跟上来，转身狂奔过来，王理伸开手掌，金毛跳起来把两只前爪搭在他手掌中，低头拿舌头舔着王理的手指。
云飞山并不高，顶部有一方平地，建了个亭子。亭子旁有一块石头，光滑如镜。王理拿手在石头表面抹了抹，很干净，便坐了下来。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整片南国的夜景尽收眼底，自家的小区隐藏在山脚下，露出半个头。多好的一个地方啊！为什么就没有人懂得欣赏呢，王理感慨。
静下来，王理的脑子又回到了卷宗上来。这两起案子都跟贾正义有关，难道只是巧合吗？贾正义是王理亲自抓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双眼睛，凶狠中带着邪恶，邪恶中带着狡诈，让人过目不忘。让王理更为印象深刻的是，在调查取证过程中，族民们对贾正义的评价出奇地高，恨不得把他说成是菩萨转世，圣洁得像在世耶稣，王理一度以为虫草商报了假案。
王理的思绪被金毛的吠声打断，他扭头看去，金毛正趴在亭子西侧那堆乱石岗边不停地叫唤着，目之所及未见异常，王理边继续抽烟，也许金毛只是看到了乱石岗里的昆虫或者小动物。
金毛继续狂吠不止，还用前爪不停提扒拉着石头，情绪激动。
“金毛，回来！”王理叫了一声。
金毛抬起头看了王理一眼，没有过来的意思，继续一边叫着一边疯狂扒拉着石块。王理觉查出异常来，平日里金毛可是最听他话了，今天却一反常态。
“金毛！”王理提高了嗓门，有了训斥的意思。
可金毛依旧，这次连头都没抬。王理赶过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金毛扒开的乱石堆里，躺着两具白骨。从体型看，这两具白骨是半大的孩子。王理脑子里瞬间就联想到了上访农夫那个失踪的孩子。那个本该存在，可突然人间蒸发连户籍信息和入学信息都丢失了的孩子。那另一具呢？又会是谁呢？
无人的山岗、满月的夜晚、两具无名白骨、狂吠的金毛……这些因素加拢起来，气氛变得阴森恐惧。
王理不敢怠慢，拨通了分局的电话，一边拉住金毛保护现场。
接下来的时间，又有得忙了，王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