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艺一边想着弟弟一边淌眼泪。身旁的豆丁眼帘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站着睡着了。也是,接连的奔波,想必是累得够呛。
小艺不知道雪要下多久,父亲叮嘱让她三天之内赶到狸族部落,看来计划要落空了。也罢,等到雪停了,继续向前,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她就抱着豆丁一起喂了沙漠狼,倒也一了百了。只是可惜了父亲数十年打拼攒下来的半袋金子,也得陪着小艺一起掩埋进这漫天的沙尘里,落得个一文不值的下场。
这一晚很安静,小艺听着雪花落地的声音、木材燃烧的声音、还有自己和豆丁心跳的声音进入了梦乡。因为有火,豆丁觉着很安全,它曲着脖子将头搭在背上安静地休息。
时间仿佛静止了。
小艺醒来时,火已经熄灭了,山洞里黑洞洞的看不到一丝光亮。小艺将火镰吹燃,惊然发现洞口已经被积雪堵死了,如果不尽快将洞口清理出来,她和豆丁必将因缺氧窒息而死。
小艺重新将火堆燃起来,可因为缺氧的原因火苗很小。她赶忙找了一根沙棘木棍,开始卖力掏起雪来。雪很厚、压得很实,掏起来有些费力。很快,不大的山洞里就堆起了小雪山,洞里温度较高,雪山开始融化,地面变得潮湿。
这可不是办法!
小艺看着逐渐弱下去的火苗,焦急万分,另外,自己也有了缺氧的感觉,胸闷、头晕、没有力气,需要大口喘气……
不行,得先打个孔,让新鲜空气进来。
小艺调整思路,不再大面积挖雪,而是向斜上方掏一个小孔。小孔呈蛋糕筒状,内粗外细,末端只有手臂见方。小艺想,只要能打通到外面就算成功。这样一来,洞内的积雪就不会越堆越厚。
这招果然凑效了。随着最后一团积雪被木棍戳穿,一股亮光透了进来,紧接着是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小艺把鼻子凑在小孔末端,大口呼吸,原本因缺氧而惨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火苗也腾了起来,洞里明亮了好多。
积雪真厚呀,小艺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打穿积雪,仅就孔洞的长度而言,小艺的大半个身子加一条手臂,再加一米来长的沙棘木棍,少说也有两三米。如果按照之前的方法,贴着地面挖,再怎么也挖不穿这厚厚的积雪,她和豆丁怕是早就憋死在山洞里了。
小艺瘫坐在脚下那片被自己堆起来的小雪山上,长叹一口气:“豆丁,我们死不了了。”
冷静下来后,小艺的脑子变得灵活起来。洞口有光透进来,表明已经到了白天。没有新的积雪飘进来,表明雪已经停了。这些都是好兆头,她现在有充足的时间来清理洞口的积雪,哪怕是一寸一寸地清,总归可以出去。另外,洞里的食物暂时不缺,有不知名的干果,还有青稞,支撑上三两天应该不是问题。
期间,豆丁一直一动不动,这阵才缓过来,踱步到小艺身边,小口小口地啃吃着积雪。小艺抓过包袱,取出一把青稞递给豆丁,豆丁盯着小艺的手掌看了看,没有吃,继续低头啃雪。
“豆丁,吃吧。包袱里还有很多,洞里还有坚果,够咱俩吃几天的。”小艺再次将青稞递到豆丁嘴边。
豆丁依旧没吃。
小艺有些不忍,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豆丁的脖子说:“豆丁,你是不是听见我爸说的话了。放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杀你的,要死一起死。还有,你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带我找到狸族部落啊,你要饿倒了,我也走不出去。”
豆丁好似听懂了,低鸣了一声,开始吃起小艺手掌上的青稞来。
小艺突然觉着很伤感,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流过好看的脸庞,流到嘴里,咸咸的。小艺抓起一把又一把的青稞喂豆丁,边喂边哭边说:“吃吧,来,还有很多!”
豆丁的胃口真大,装青稞的包袱渐渐瘪了下去。照这个吃法,整袋喂进去也不顶饱啊。小艺毕竟是个孩子,情感上容易冲动,这是父亲留给她的三天的口粮,她一顿就喂了豆丁,接下来怎么办呢?
喂完豆丁,小艺也饥肠辘辘,她吃了些地上的坚果,又吃了些积雪,感觉好多了。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将洞口的积雪清干净,趁着天晴好继续赶路,要不然等到雪化开不知道要等多久,那样可真要活活被饿死了。
小艺开始挖雪。若是自己一个人还好,就顺着刚刚打通的孔洞继续扩大,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爬出去了。可豆丁怎么办?
若要将豆丁救出去,就得把整个洞口都清掉,还要推出去至少一米五六的空间,这样豆丁才能爬出去。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只能小艺来完成,豆丁帮不上忙。
小艺这一挖就是三天。三天里,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些坚果,渴了就喝些雪水。可喜的是,每天早晨醒来后小艺发现,掏空的孔洞里会多一些坚果仁,像是忠实的仆人专门从孔洞里丢进来一样。
小艺第一感觉就想到了一路不远不近跟随一闪而逝的狐狸,是它们引导豆丁来到山洞里,是它们留下了可供燃烧的沙棘木,也是它们提供给小艺源源不断的坚果。
小艺感觉好神奇,好温暖,像是小时候躲在妈妈怀里的感觉,是那种被呵护被保护被疼爱的感觉。
三天后,洞口终于清空了。
外面阳光正好,天空连一片云彩都没有,是一整片让人绝望的蓝。北塞四季不停不歇的风也没有,周围安静得让人窒息。
小艺和豆丁爬出洞口的那一刻,也是父亲白丙华毅然决然西行的那一刻。父女俩在同一片天下,行进的方向和目标一样,一路向西,找到狸族,只是彼此间隔了一天一夜的行程。辨别方位的方法一样,日出靠太阳,日落靠星辰,只是小艺出发的一天一夜里,只有风雪,没有日头和星辰。面对的环境都一样,满塬的未融化的积雪,饥饿和寒冷,只是行进的速度不同,小艺有马,父亲步行,还瘸着腿。
若此时有一部无人机,能拍下北塞雪原下西行的妇女俩,定能发现,两人隔了三十公里远——横向和纵向都隔了三十公里。这就好比方方正正的京城,虽然两人方向一致,但中间隔着几条街,若都沿着当下的方向一直走下去,最终到达的目的地自然也相差很远了。
真正造化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