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从张公馆里驶出。
张一婷坐在副驾驶,有些不高兴地说:“荣轩,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非要叫上我。我看到日本鬼子留的那狗油胡我就不舒服。”
郝荣轩笑了笑,“其实让你去不过是走个过场。这次宴会吃的喝的有的是,到时候你就只吃喝就行了,不去白不去。”
“我就是不想去。如果日本鬼子叫我跳舞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你就装什么都听不懂?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吃饱了喝足了,然后就走。反正这次宴会也不会和你扯上什么关系。”
前面的汽车到达红绿灯,想往右转,司机看看集市上人山人海,按按喇叭,可街上的人像没听见人,该买的买,该卖的卖,没人让路。
司机下了车,跑到张啸林的车前,趴在窗户上对他说:“张先生,今天集市人太多,我们绕路走吧。”
张啸林点点头,“嗯。”
司机上车,继续向东行驶,来到东街,街上也有很多小商贩。
汽车一拐过来,就有好几双眼睛盯住了。
司机缓缓的开着,不停的按着喇叭,行人觉得喇叭吵得耳朵受不了,这才慢慢让开。
郝荣轩边开车边向两边看,职业的第六感让他觉得四周似乎有眼睛盯着他。
张一婷有些奇怪,“荣轩,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这么热闹的街道我好久没看到过了。看来人们在战争之后恢复了。”
一辆黄包车拉着客人在人群里穿梭着,路过车队的时候,为了躲闪行人,撞上了第一辆车的车灯,黄包车一下子就翻了,车里坐着客人趴到了地上。
司机把车停下,冲着车夫喊:“你眼睛瞎了,拉车不看路啊。”
车夫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客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过来对着车夫就是一个嘴巴,“你怎么拉车的?你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吗?”
司机没心情听他们两个人纠缠,看看汽车不是多严重,冲着车夫喊:“快点儿给我滚一边去,我赶时间。”
车夫连忙谢天谢地,“是是是……”
客人趁着司机不注意,从手提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刚要上车的司机就开了枪,司机毫无防备,背后身中两枪,手扒着车门缓缓倒下,车身留下了大片血迹。
枪声一响,隐藏在四周的杀手全都包围过来,对着张啸林的车连连开枪。
汽车玻璃都是防弹,子弹打在玻璃上,只是裂开了。
郝荣轩单手扶着方向盘快速倒车,对着杀手开枪,车夫和客人胸口中弹。
张一婷吓得连连大叫,被郝荣轩用力的按在车的座椅下,“别动,别动!”
汽车冲出了包围圈,张啸林的车被六七名杀手围住,有人连开几枪,防弹玻璃“哗啦”一声就碎了,张啸林连忙拉过保镖挡在自己的前面,子弹呼啸的打中保镖的身体,身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郝荣轩倒车的同时,发现张啸林危在旦夕,他突然加大油门,开车撞上杀手,一名杀手被撞飞,其余两名杀手被击毙。
隐藏在楼台顶的枪手握着步枪,枪口早瞄准了张啸林,但被郝荣轩的汽车挡住。
郝荣轩对司机阿四大喊:“阿四,冲出去!”
阿四加大油门,飞快的向前驶去,撞翻了很多商贩的摊位。
郝荣轩再次倒车,一颗子弹打在方向盘上。他马上就知道弹道的来源,朝着楼上看去,杀手的枪口对准了他,他又连开几枪,子弹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枪手因为受到干扰,子弹打偏了,郝荣轩的脖子被子弹擦破了皮,打在离张一婷脑袋一寸的地方。
郝荣轩脖子上缠着纱布,身边跟着惊魂未定的张一婷。
南造云子与高岛看到他们过来,端着酒快速走去。南造云子惊讶地问:“郝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郝荣轩微微一笑,“您就是南造课长吧?”
“是。”
“一婷,这位是南造课长。南造课长,这位是张先生的千金张一婷。”
南造课长伸出胳膊,“你好,张小姐。”
张一婷露出笑脸,热情地与南造云子握手,“你好,南造课长。”
高岛关切地问:“郝先生,您的伤看上去很严重,我派人送你去医院。”
郝荣轩摆摆手,“小意思。就是刚刚在路上被人给袭击,只是被子弹擦伤,一点儿也不严重,谢谢高岛少佐的关心。”
南造云子有些恼火,“上海的抗日分子胆子越来越大,公然袭击大日本帝国的朋友。郝先生,是我们特高课没有做好治安工作,让郝先生受伤。”
“没关系,南造课长言重了。”
张一婷坐在角落里,慢慢地品着红酒,对郝荣轩说:“荣轩,这红酒的味道真不错。”
郝荣轩笑了笑,“我说来这里不吃亏吧,都是上等的好酒,今天来这里的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还有其他的外国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日本绝对不会这么小气。”
周世海和南造云子说了几句话,然后说:“南造课长,我失陪一下。”他端着酒杯朝着郝荣轩走去。
“郝先生!”周世海微微低着身子。
郝荣轩一抬头,看到周世海,马上站了起来,“周先生。”
两人热情的握握手。
郝荣轩伸手做一个请的动作,“请!”
“请!”
张一婷站了起来,“荣轩,我去下洗手间。”
“去吧。”
周世海把酒杯举起,“郝先生,没想到我们会在特高课见面,其实我一直想拜会的。”
“周先生,您太折煞我了。我这做晚辈的应该早去拜会周先生,只是公司一直忙的抽不开身。”
“郝先生遭遇了袭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小伤,没有关系。周先生满面红光,看来生意是越做越好啊,怪不得连晚辈刚刚看中的地方都抢了去。”
周世海微微一笑,“郝先生,做生意吗?这本来就是正常的竞争。”
两人正说着话,张啸林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周世海和郝荣轩站了起来。
张啸林说:“荣轩呐,看来不用我介绍了。”
“那是当然,周前辈在报纸上我见过无数次。”
周世海拉起年轻人,对郝荣轩说:“郝先生,这是犬子周志辉。”
“志辉。”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过来。
郝荣轩抬头一看,旧时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这个女人回首的样子,在清澈的小河边,她叫了一句“荣轩”。
而女人也盯着郝荣轩看,曾经的往事同样的脑海里出现。
众人看得面面相觑。
张啸林捅捅郝荣轩的胳膊,“荣轩!”
周志辉看着两人,觉得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郝荣轩回过神,“对不起,我看到了故人。”
周世海很惊讶,“哦,原来你们认识?”
“当然,我从小就认识萧瑶女士。你好,萧瑶。”
萧瑶很不自然与郝荣轩握握手,那一刻,她觉得郝荣轩离她是那么的遥远,就好像彼此刚认识不久一样。
郝荣轩用心手摩挲了萧瑶的手,微微一笑,自然地说道:“萧小姐,上次一别,有五六年了吧。”
“有了。”
周世海说:“萧小姐现在是犬子的未婚妻,计划在明年结婚,到时还望张先生和郝先生前来呀。”
张啸林举起酒杯,“那是当然,干杯!”
“干杯!”
宴会结束后,周志辉开着车带着萧瑶,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志辉看看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萧瑶,你和那个郝荣轩认识好多年了吗?”
萧瑶淡淡地说:“是的。我们是邻村,从小就认识,他比我大五岁。”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那时候郝荣轩的爸很爱赌,跟帮会借了钱。帮会见郝荣轩的爸爸不还钱,就把他爸爸给杀了,郝荣轩就逃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他,我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在上海,世界真是很小。”
郝荣轩戴着黑眼镜,嘴上遮着黑口罩,头顶绅士礼帽,坐在黄包车上。
黄包车在孙中浩的茶社门口停下,他下了车,扔给车夫几个钢蹦(硬币),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周启明见有人来了,热情地问道:“先生,您看看茶叶?”
郝荣轩没说话,继续向前走,凳子上放着一个盛水盆,里面扔着一块抹布,看样子是刚刚擦过桌子,他见水盆挡了去路,用力一脚把凳子踢出老远,水盆“咣”的一声砸到地上,水洒了一地。
周启明挡在郝荣轩面前,“先生,您不会到这来是想把这拆了吧。”
“孙中浩呢?”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叫孙中浩的。”
“我再问你一句,孙中浩这个王八蛋呢?”
“先生,我们这里没有……”
周启明的话还没有说完,郝荣轩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踹出老远,摔到地上。周启明爬起来就要掏枪,郝荣轩头也不转的直接开了一枪。
孙中浩从楼上慢悠悠的走下来,对周启明说:“启明,这是我的冤家,你先出去转转吧,我和我的冤家有事情要解决。”
周启明喘着气,不服气的走出茶社,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