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元年四月到五月,江湖上大事不断。
四月上旬,华山派长老东方潇瀚先后杀死恒山派长老定静和衡山派长老鲁连荣的事轰传天下。
四月中旬,洛阳金刀门王家随东方潇瀚一起助林平之扶灵到福州的十五人被发现尽数死于福州城外。接着,东方潇瀚得到林家《辟邪剑谱》的事情传遍天下。
四月下旬,华山派传讯天下,将东方潇瀚和岳灵珊逐出华山门墙。同时,开始不断有江湖中人前往福建,以黑道居多,都是想要从东方潇瀚手中夺取《辟邪剑谱》的人。之后,福建开发爆发大规模的江湖冲突,接连不断有人袭击东方潇瀚一行,同时,本有仇怨的人之间的争斗,一言不合导致的争斗,醉酒闹事导致的争斗,也不断发生。短短半个月,就有上百江湖人士命丧福建。
五月二十,东方潇瀚一行人在福州登上了出海的海船。
这一个月的时间,东方潇瀚等人过得是精彩之极。
正如东方潇瀚所料,林平之在之后短短十天里就遭遇了四次袭击。好在他听了东方潇瀚的话,一直没有单独行动,连睡觉都是和方狮方蝠在一起,这几次袭击都没能对他造成伤害。
可是随着东方潇瀚得到《辟邪剑谱》的消息传开,无数黑道人物来到福州,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黑道武林人物向来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自从他们出现后,被袭击的主要人物就变成了东方潇瀚,而且无所不用其极,下毒、绑架、偷袭等手段层出不穷。好在东方潇瀚一行人武功高强,东方潇瀚又医术出众,这才一一化解。
但是,林平之却倒霉了。黑道人物出现后,袭击源源不断,东方潇瀚一行人很快就有些自顾不暇了,对于林平之的照顾就不免出现疏漏。而此时袭击林平之的人又夹杂在黑道人物中,有时会假装袭击东方潇瀚,战斗中却突然转而袭击林平之,让人防不胜防。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林平之在这些日子里武功进展神速,也还是招架不住了,在五月十九日的袭击中被打成重伤。
好在,东方潇瀚也被层出不穷的袭击弄烦惹火了,联系福建总旗准备了一条大船,准备离开福建。林平之受伤后,一行人就直接转移到了船上,扬帆出海。
这还不算完,在船开到海上后,东方潇瀚却又乘小船回到了福州。这些日子,那些如苍蝇一般的黑道人物把他彻底惹火了,要是不回报一下,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在福建总旗的情报支持下,东方潇瀚对还在福州城中的黑道人物进行了一次疯狂清洗。至于这些人是不是日月神教的外围教众,他已经不管了。
一天一夜后,大杀一通的东方潇瀚心满意足得回到了海上,扬帆向北驶去。
这一次东方潇瀚大开杀戒,直接震惊了整个武林。
一天一夜的时间,东方潇瀚杀死一流中期高手三人,一流初期五人,准一流八人,二流高手二十七人,三流好手不计其数。很多成名已久的黑道高手,比如双蛇恶丐,“油浸泥鳅”游迅,“长发头陀”仇松年等,都在这一夜中陨命。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这一天之后被江湖中人称为“福州血夜”。很多心里也在打《辟邪剑谱》主意却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武林人士都是庆幸不已,自此收起了心思,其他武林人物也被吓得心惊胆战,打定注意不去惹东方潇瀚。
《辟邪剑谱》搅动的江湖风波逐渐平息,东方潇瀚以最为狠辣的手段将针对自己的江湖暗流镇压下去了。
其他武林人士只要不招惹东方潇瀚,那东方潇瀚也就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所以他们还算安心。但是有几个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了。
嵩山左冷禅得到消息后,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之前华山派和嵩山派明争暗斗的时候,东方潇瀚曾多次暗中出手,嵩山派丁勉、费斌、陆柏都曾和他交过手,每次都是处于下风,但也都是一百多招后才会落败。而左冷禅本人是能在百招之内打败他的三个师弟的。所以嵩山派一直认为,东方潇瀚的武功虽高,却还赶不上左冷禅,最多就是超一流。却没想到,几年之后东方潇瀚展现出的武功如此之高。即使是身为绝顶高手的左冷禅,自忖也是办不到“福州血夜”这种事的。更让他惊心的是,东方潇瀚在此事中表现出的狠辣。
左冷禅有点后悔了,嵩山派之前的阴谋算计,已经将东方潇瀚得罪死了。虽然东方潇瀚已被逐出华山,可不代表他就不会再找嵩山派的麻烦。
当然,东方潇瀚肯定只是怀疑是嵩山派在算计他,没有证据,可是看东方潇瀚的狠辣手段,恐怕只是怀疑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一想到有这么一个高手时刻盯着嵩山派,左冷禅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阵发冷。
沉思良久,左冷禅走到了自己的房里,从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旧书。
左冷禅看着旧书的封面,又犹豫了好一阵,才咬着牙叫道:“来人,传丁师弟,陆师弟,乐师弟,汤师弟到我房里议事。”
“是!”门外侍立的嵩山派弟子答应。
左冷禅回过神,旧书封面上的四个字格外刺眼。
那四个字是,辟——邪——剑——谱!
青城山松风观,余沧海挥挥手让前来禀报消息的弟子下去了。等弟子出门房里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他才张开了手,那手心已经全是汗了。
对于东方潇瀚这个人,余沧海是极为痛恨的。东方潇瀚加入华山派不足一年,就剿灭了有青城派在背后支持的秦岭七寨,杀了余沧海的亲传弟子吉人通和申人俊,后来华山派全面清剿关中陕南的青城派势力,东方潇瀚又是急先锋之一,杀了青城派外门不少弟子。所以,余沧海对于东方潇瀚的恨极为深重,甚至还在华山掌门岳不群之上。
不过,余沧海却是深知,自己的武功不及东方潇瀚,所以一直没有找东方潇瀚的麻烦,只是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比如夺取《辟邪剑谱》。这次江湖传说东方潇瀚得到了《辟邪剑谱》,后面就有青城派的推波助澜。
但是,余沧海完全想不到,东方潇瀚的武功居然高到了这种程度。
虽然东方潇瀚离开了华山,本人已经和青城派再无利益冲突,但是这并不能让余沧海安心。因为和余沧海有杀父灭家之仇的林平之,还在东方潇瀚的门下。即使他不再亲自找青城派麻烦,只要全力培养林平之,日后对于青城派也是一大威胁。
余沧海沉吟良久后,也和左冷禅一样,从自己房间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旧书。书的名字上写着“鹤唳九宵”四个字。
这便是松风观数百年来的不传之秘,《鹤唳九宵神功》。
青城派历史悠久,唐朝时便已立派,当今武林中也只有少林比青城派历史还长。历史悠久,自然底蕴深厚,所以虽然现在青城派有些没落,仅为江湖二流门派,派内的武学积累也比很多一流门派甚至顶级大派还多,至少现在的顶级大派嵩山派,派内的武学数量就远较青城派为少。
这《鹤唳九宵神功》,是青城派一直以来的至高内功,地位等同《易经经》之于少林,《紫霞神功》之于华山。此功以前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气,据说练成之后,威力奇大。立派之初,青城派的高手在将自己修习的内功练到大成后,基本都会转而修炼此功。
只是这《鹤唳九宵神功》据说极难修炼,自永乐年间以后,青城派再也没听说过有人能练成,所以渐渐不为人知了。现在也只有传承超过百年的一流大派,才知道青城派有这门神功。
余沧海身为青城派掌门,对这《鹤唳九宵神功》自然是很熟悉的。他却是知道,事实上,此功说难练也难练,说好练其实也好练。
青城山是道家名山,青城派崛起于此,自然也得了许多道家传承,《鹤唳九宵神功》便是由此而来。此功其实和华山派《紫霞神功》一样,是长生求仙之术,甚至比《紫霞神功》更高端,连“炼气”法门都没有,入门直接就是“化神”。
所以,《鹤唳九宵神功》也是需要极为深厚的真气修为才能修炼,功力越深,修炼越容易,所能达到的境界也越高。一流以下,根本无法修炼,只要敢练,必定是走火入魔的下场。一流初期和中期,可以修炼,但最多只能入门,只是对真气的控制能力更强点,真气更精纯点,对于战斗力的提升并不大。一流后期,才可能练到小成。而小成之后,此功的威力才能体现出,修炼后功力会暴涨到超一流,甚至可以对战绝顶高手不落下风。只有到了超一流,才有可能将《鹤唳九宵神功》练到大成。至于大成的《鹤唳九宵神功》能达到什么境界,因为派中典籍遗失,连余沧海都不知道。但据现有典籍记载,北宋中期有一位将《鹤唳九宵神功》练到大成的青城派高手,曾在五十招内打败一位宗师高手。
只是后来,青城派几经沉浮,派内的典籍内功多有遗失,尤其是高级内功,居然全部失传。以至于青城派自从北宋末年沦为二流门派后,再也没能崛起,甚至一度沦为三流门派。直到洪武年间,朱元璋全面打压武林的时候,青城派暗中投靠了明庭,成为朱元璋在武林中的奸细和耳目,这才重新崛起,成为一流门派,之后就一直在一流和二流之间徘徊。
现在青城派的高级内功《青玄功》是洪武年间的青城派掌门所创的。洪武末年朱元璋死前一个月,青城派掌门受命卸下了掌门之位,进入皇宫当起了大内供奉。《青玄功》其实他早就开始创制了,但直到建文年间他在皇宫里阅览了大量典藏的内功秘籍后,才彻底完善,他甚至在创功的时候参考过《葵花宝典》。
所以,完整的《青玄功》是一门顶级内功,能一路修炼到绝顶甚至宗师境界。可是,这门内功彻底完善的时候,已经是靖难之役快要结束的时候了。事实上,正是因为和明教残余高手交手过程中有所感悟,他才能将《青玄功》彻底创出。而《青玄功》创出后不久,南京城就被攻破,青城派掌门在和明教两位残余高手的交手中同归于尽,他派出的将《青玄功》送回青城派的人也在突围的过程中死于乱箭之下。
于是,《青玄功》在完善后不久,就直接失传了。青城派没有能够得到完整的《青玄功》,只有青城派掌门入宫前传下的《青玄功》前面一部分流传下来。这部分《青玄功》练到大成也只能达到一流后期。而且当时《青玄功》还未完善,修炼起来很困难,要修炼到大成难上加难。正因如此,永乐年后,青城派历代掌门基本都止于一流中期,甚至有几个到了一流初期就再无寸进了。
因为功力不够,《鹤唳九宵神功》无法修炼,高端战力质量和数量都不足,青城派自然也就只能在一流和二流门派之间徘徊了。
事实上,余沧海之所以要夺取《辟邪剑谱》,就是想要得到其中的内功法门,借以跨过一流中期的门槛,从而可以修炼《鹤唳九宵神功》,可是却未能如愿。
余沧海看着手中的《鹤唳九宵神功》,久久不语。
虽然功力不足,《鹤唳九宵神功》难以修炼,可是并不代表就一定不能修炼了。事实上,余沧海的师父长青子,当年为了报败于林远图之仇,就曾强行修炼《鹤唳九宵神功》。他之所以三十六岁就去世,其实就是因为强练《鹤唳九宵神功》走火入魔。但是,他虽然走火入魔而死,却也找到了一种在功力低的时候修炼《鹤唳九宵神功》的办法。
这种办法,就是先修炼《鹤唳九宵神功》,然后吸收其他人的真气,强行提升自己的功力,从而使《鹤唳九宵神功》可以顺利修炼,——《鹤唳九宵神功》中没有“炼气”的法门,但借助入门之后强大了许多的“神”,只要制住对方,就可以强行吸取融合对方的真气。说白了,这种方法就是用《吸星大法》的方式来修炼《鹤唳九宵神功》。当然,《鹤唳九宵神功》毕竟不是《吸星大法》更不是《北冥神功》,如果吸收的真气性质和自身真气差异太大,就无法融合了,到时候不但无异,反而有害。所以这种方法要求吸来的真气性质必须和自己修炼的真气性质接近,越接近越好,最好是同一种内功修炼出的。
余沧海现在在犹豫的是,要不要用这种方法修炼《鹤唳九宵神功》。这种方法虽然可以成功,但是毕竟入了旁门,最多只能修炼到小成,大成是一辈子都别想了。而且余沧海估计了一下,这样就算修炼成了,那么被吸取了真气的人,只要功力未到一流,基本上就废了;如果功力未到二流,甚至会一命呜呼。也就是说,如果余沧海这么干了,那么他的弟子中,就要有几个人废了,而且还是最出色的几人。
踌躇了许久,余沧海一咬牙,传令召见“青城四秀”,说是准备传授他们《青玄功》。
青城四秀当下大喜,《青玄功》乃青城派的至高心法,他们早就眼馋了(他们并不知道《鹤唳九宵神功》的存在)。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未来只是他们师父的“补品”。
衡山城,莫大得到了福州血夜的消息后,良久不语。
在传言江湖,将杀死鲁连荣的黑锅甩给东方潇瀚后,莫大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后来刘正风听到消息后着急得告诉他,东方潇瀚真的是魔教少教主。这个消息当时就把莫大震得呆住了,——东方潇瀚和刘正风、曲洋在衡山见面的时候,莫大去得迟了些,没有听到曲洋叫东方潇瀚“少教主”。
现在,东方潇瀚显露出如此高强的武功和狠辣的手段,莫大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他已经得罪东方潇瀚了,现在要怎么办?通过曲洋向东方潇瀚求饶吗?
理智告诉莫大,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然衡山派可能都要面临一场大难。可是莫大心中实在是非常不甘心。
他做了那么多事,坐视嵩山派对刘正风一家下手,然后又厚颜劝回刘正风隐于暗中,偷袭杀死费彬,除去鲁连荣并嫁祸东方潇瀚,还有在东方潇瀚离开华山后暗中传讯支持岳不群出任五岳盟主,不都是为了让衡山派崛起吗?现在为了不被报复或者说活命,就要去向魔教少教主低头求饶?莫大心里怎么可能会甘心。
忽然,莫大眼睛一眯,他想到了之前刘正风曾说过的,来找曲洋的魔教高层在和曲洋谈话时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如果他帮上一把,让那人的计划成功,那么过不了多久,也许东方潇瀚就根本没有功夫来对付衡山派了。
【没错,就这么办。】
注:《鹤唳九宵神功》不是瞎编的,此功出自旧版《笑傲江湖》第十六回盟主令旗,原文是“《鹤唳九宵神功》是青城派威力奇大的武功,数百年来没听人练成过”。岳不群将其称之为“天下独步”,天门、定逸等人听说余沧海练成后也都心下一惊。可见此功确实有独到之处,威力可观。不过旧版小说中金庸经常有夸张的说法,《紫霞神功》也有类似的描述,事实上可能名不副实,我这里设定的比原著中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