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逃回了在城中暂居的地点,还躲在房内拿着剑戒备了好久,见始终无人追来,才松了口气。只是,甫一松气,他顿时又想起为救自己死去的白二、陈七,思及自己已是孑然一身,家业被毁,父母不知所踪,自己却是武功低微,更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欲要报仇也是无处可报,亦不知日后天地之大,何处可以容身。林平之不禁大哭起来,却又怕哭声引来追兵,只能强忍着只流泪不出声,胸中酸楚之极。
林平之现在还是个没有经历过江湖风雨的纨绔子弟,遭此大难,到如今才哭出来,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哭了好一阵,胸中酸楚稍解,林平之总算平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他虽不学无术,武功低微,但总算性子还坚韧,能够冷静下来。此时他已是孤身一人,要想救出父母和报仇,也唯有靠自己了,不冷静思索都不行了。
第二天,林平之仔细乔装打扮了一番,只带了贴身的匕首防身,然后才离开了住所,开始在福州城中走动。
这住所却是城中的一套偏僻地方的房子,地方不大,往日里三五个月也无一人来,却有一地窖,里面存着不少衣物、银两、干粮。却是林震南狡兔三窟,暗中买下作为退路,所以常备各样物品。林平之也是十八岁上才知晓了此地,往日里从未来过。昨日他们要夜探总号,必须在城门关闭前入城,林平之才想起此地。
林平之今日出,特意挑了所有衣物中最破旧的,还往上割了几道口子,同时用煤灰在脸上涂了一层,这才出来。
昨晚他仔细思索,决定先从敌人身上下手。敌人虽然一夜之间便攻破了福威镖局,镖头和趟子手无一走脱,亦无一人传出消息,攻破后三日便走,看似毫无破绽。但是,林平之自忖,敌人是外乡人,这许多外乡人来福州,必然引人注目,若是细细探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果然,林平之经过探查,就找到了许多线索:他从守门的兵丁口中得知,福州城前些日子陆续来了一群川人,总计大约有十几人,四月十五日来的最多,有五人,领头的是个矮子,只有四尺来高,身穿道装。林平之仔细查问了城中能住下这么多人的客栈,这些川人都在一家客栈居住,是一伙的。而且,这群川人都带着兵刃,以剑居多。同时,他们的打扮,也和他昨日远远看到的守在福威镖局门口的两个人的打扮类似。
林平之激动不已,他断定,福威镖局灭门一案,八成就是这群川人干的。他虽不曾走过江湖,却也曾听过父亲讲过江湖中的各门各派。林平之此时还自以为自家福威镖局是江湖中的一流大派,认为总号一夜之间被攻破必有隐情,因此第一时间就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些大门大派上。而四川有两个大派,青城派和峨眉派。峨眉派的弟子大多是僧人和尼姑,与他所见的两个川人打扮不符。因此他立刻将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到了青城派身上。
林平之不知天高地厚得胡乱猜测,却反而直接就锁定了真凶,也着实是巧。
只是,此时林平之已经无暇再去思索真凶到底是谁了。
林平之看着围过来的十几个大汉,心下暗自着急,脸上却是毫无惧色,拔出匕首防身。
此时是下午时分,林平之在城中探查了一天,又困又乏,方才在一个小摊上吃了碗混沌,就准备回城中的居所去。不想,在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里,被十几个人堵住了。
林平之第一反应就是,那些川人找上门了,于是立刻拔出匕首防身。然后他才发现,这十几人打扮和福州当地人无异,说话口音也是福建话,稍稍放下心,却又想不出他们为什么围住自己。仔细查看,发现自己认得其中的一个,才反应过来。
要说认得,是指林平之见过这人的模样,知道他是福州当地人,甚至知道他在福州干什么,却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
只是看到此人后,林平之就暗自叫遭。
原来,那林平之认识的人,是五虎派掌门冯威的儿子冯克的亲随。冯克这个纨绔子弟在福州周围的村镇里向来横行霸道,多有调戏、强抢民女的行为。林平之曾经碰上过几次,每次都狠狠得将冯克教训了一顿。当时冯克惧怕福威镖局,不敢得罪他,每次都只能灰溜溜得逃走。可是现在福威镖局倒了……
果然,那十几人将林平之围住后,中间露出一条道来,两个男子走了进来。这两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个是二十上下的青年。中年身穿劲装,双手负于身后。青年却是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一身白色的苏绣锦衣,手里拿着折扇,腰下挂着玉佩,只是脸色苍白,眼袋浮肿,一看就是某种运动做多了的样子。
这两人正是五虎派掌门冯威和他儿子冯克。
林平之见冯威也在,心下暗暗叫苦。冯克这个纨绔子弟根本不会武功,而围住他的十几人大半都是一般的家丁亲随,虽然身材魁梧强壮,却也只会粗浅的庄稼把式。林平之拼着受点伤还是能突围出去的。可是冯威来就不一样了。两年前他曾经亲眼见过冯威和他父亲林震南交手,两人打了百招,冯威只是略处下风。林震南后来私下里说他即使能打败冯威,至少也得二百招。林震南都如此,林平之自问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冯威的。
林平之深吸口气,问道:“冯叔叔,不知今日来找小侄,有何见教?”五虎派和福威镖局其实还有点交情,不过那都是林平之的祖父林仲雄那一辈的事情了,林震南和冯威之间也就是见过几面,点头之交而已。林平之也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想先用小辈的身份挤兑冯威,让他顾忌“以大欺小”的恶名,不要出手。
“有何见教?”冯克抢先开口了,恶狠狠得看着林平之,“林平之,看来你是忘了之前几次你对我的‘见教’了吧?今日我们就是来回礼的!上!”
“慢!”冯威挥手制止了就要扑上去的家丁们,盯着林平之说,“林贤侄,你和克儿之间的事,我都知道。原本小辈之间的事,我不便插手,可是,你多次将克儿打伤,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
“冯叔叔想要什么交代?”林平之心中升起不好的想法。
“只要林贤侄将你们林家的《辟邪剑谱》和《翻天掌》交出来,你和克儿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如何?”冯威一脸理所当然得说。
“爹!”冯克急的叫起来,不狠狠教训林平之一顿,他怎么能甘心!但冯威不为所动。
果然!林平之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又一个趁着福威镖局灭门来乘火打劫的!他此时还不知道,青城派歼灭福威镖局也是为了《辟邪剑谱》,不然会更加愤怒。
当年,福威镖局建立的时候,五虎派已经在福州立派上百年了。所以,林远图在江湖上的威名,五虎派知道得很清楚,一直以来都和福威镖局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只是林远图死后,冯威发现林震南的武功比自己也高不到哪里去,才和福威镖局渐渐没了交往,暗地里也起了夺取《辟邪剑谱》的心思。只是林震南武功再低,五虎派也压不过人家去,更赶不上福威镖局的人多势众、财大气粗,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表现出来。却不想,这次福威镖局突然被人歼灭,五虎派的心思一下就活泛开了。
五虎派到底是当地的地头蛇,很快就打听出了福威镖局被灭门的情况,林震南夫妇被抓,林平之却是下落不明。于是冯威就派人去城里暗中查探,看有没有人打听福威镖局的事。就这样,林平之马上就暴露了,他的那点伪装和小心谨慎哪里瞒得住有心人呢。
“冯叔叔,《辟邪剑法》和《翻天掌》都是我林家祖传武学,恕难从命了!”林平之冷声说。
“哦?”冯威冷笑一声,“今日只怕由不得你了。你是交出来也得交,不交出来也得交!我劝你还是交出来得好,免得皮肉受苦。克儿可是想和你好好亲近一下呢。”
“冯威,你不用假惺惺了!想要乘火打劫,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林平之直接撕破了脸皮。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了!上!”随着冯威一声令下,十三个手拿棍棒的家丁扑了上来。冯威的目的是生擒林平之拷问《辟邪剑谱》,所有没有人拿着兵刃,都是手持棍棒。
林平之看似武功低微,可习武也已有了十几年了,武功招式的变化施展已经非常熟练。他此时只有一把匕首,辟邪剑法难以施展,索性将匕首又收回了腰间,挥动双手施展起了自己家传的翻天掌。虽然他现在十二正经都只贯通了四条,内力低下,可对面这十几个人中,一半以上在江湖上都是不入流的小喽啰,所以他拼着挨了几下后,很快就打倒了九个。
只是剩下的四个人就不好办了。这几个人都是五虎派中的正式弟子,有系统认真得学过武学,武功也都到了三流,内力即使比林平之差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还有四个人。而且,林平之刚才打倒九个人已经浪费了不少内力和体力,现在面对着四个人的围攻,很快就左支右绌了,要不是翻天掌确实招式精妙,他连五招都撑不了。
又过了十几招,林平之终于撑不住了。
他一记翻天掌打退了对面一人,又侧身躲过了另一人的一拳,却终究还是躲不过最后一人的攻击,被一拳打在了背上。
“噗”,林平之吐出一口血,仰面扑倒在地上,还好他及时避开了面门。五虎派的武学《五虎拳》是外家功夫,虽然招式平平却也力道不凡。林平之久战之下真气大损,受了这全力一拳,五脏剧震,加上他刚才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这下彻底失去抵抗能力了。
一个五虎派的弟子走过来,抡起棍棒,对着林平之的后颈就是一棍。受此重击,林平之当下就晕了过去。只是在晕过去前,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娇喝,眼中模糊得看到一道青色的倩影出现在冯克身后。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东方潇瀚也想象得出来了:岳灵珊以自己一流初级的身手,将五虎派的一干人等揍得满地找牙,美女救英雄了。
客栈内,东方潇瀚看着林平之说:“不知林公子以后作何打算?”
林平之脸色还有点苍白,看来受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听到东方潇瀚的问话,林平之站起来,跪在地上,“林平之恳请师父收录门墙,弟子恪遵教诲,严守门柜,绝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