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自己呢?
是不是也真的爱上她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连凌南霄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心里砰砰的加速起来,怎么也抑制不住。
从叶亦欢说出那句话后,两个人就变得沉默起来,一直到凌南霄将她送到了学校,两个人都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透过车窗看着她羸弱的背影,转过脸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继而又睁开双眼,发动引擎往仁济医院的方向驶去。
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走廊上,凌南霄神色淡然的走向申恬的病房,继而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他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看过申恬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他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当初他和叶亦欢刚结婚的时候,他怀着愧疚的心,时时刻刻的都要守在她的病房里,甚至连工作都要在她的病房里做。可是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至于最近他干脆一次都没有来过。
到底是什么在改变呢……
墨眉轻蹙,幽暗的眼中带了一抹无法言说的郁结,凌南霄脚步清浅的走进了病房里。
病房里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申恬神色静和的躺在病床榻上,护工杨姐正坐在一边看书,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在看到凌南霄之后欣喜的叫了一声,“凌先生!”
凌南霄淡淡的点了点头,抬起步子走向病床榻,又将申恬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然而当他转身的一刻,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凌南霄眉心一拢,抬起脚看了看,地上是一枚开心果的果壳。
眼锋倏然凌厉,他蹲身捡起那个果壳,捻在指尖上仔细审视起来。
奇怪了,申恬的病房里怎么会有这种果皮?
他知道杜梓涵向来爱惜身材,从来不吃这些干果类的东西,再加上他之前反复强调不许在申恬的病房里吃带皮的东西,她应该也没有胆子和他对着来。
医院的医生肯定是不会在患者的病房里吃东西的,申恬配有专门的护工,难道是……
凌南霄抬起头看向杨姐,眼中带了一抹严厉,语气是训斥的态度,“杨姐,我应该给你强调过,申小姐的病房里不能吃带皮的东西吧?”
杨姐一愣,随即便急忙反驳道:“凌先生,我可没有在病房里吃过这种东西!我做护工也不是第一天了,家属和医生交代的事我们都严格照做,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如果不是杨姐,那还会有谁呢?
凌南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病床榻上的申恬,床榻上的女人容颜恬静,仿佛对周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申恬还是个处于昏迷当中的植物人,这些零食应该是外来的人带进来的。
凌南霄缓和了脸色对杨姐道:“下次让医生和查房的护士都注意一点,不要把这些吃的带进来,这里有我照顾着,杨姐你先出去吧。”
“好的。”
杨姐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识趣的为他们关上了病房门。
凌南霄看到房门被关上,这才拉了椅子坐在了床榻边,细细的审视起申恬来。
平心而论,申恬确实能用“美”这个词来形容,她的漂亮不是一种女孩子的感觉,而是一种女人的气韵,妩媚却又不妖娆,优雅中又带着一份高贵,足以和榕城的那些名媛淑女媲美。
而叶亦欢和她是不一样的,叶亦欢的美在于一种有幸散发出来的淡然和沉静,那种坚韧和倔强,很多时候都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用句最恶俗的话来形容,这两个女人就仿佛是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可他却不觉得申恬是他心口的朱砂痣,而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但叶亦欢却是那一轮映照在他头顶的白月光。
凌南霄用力攥紧拳,看着病床榻上的女人,沉默许久才徐徐的开了口,“今天上午叶亦欢问我还记不记得和她的约定。半年之约,我曾经答应过她,如果这半年当中我爱上她,就不会和她离婚,如果这半年当中你醒了,我就会和她离婚的。”
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痛。
“我一直以为我会坚定自己的信念,等你醒来,履行承诺,和你结婚。毕竟当初是我和你发生关系,甚至于你后来怀孕流产,都有我的责任,我也答应过要对你负责到底。可是现在,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南霄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和犹豫,他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沉痛的双眼闭合起来。
“我一直以为我是讨厌她的,她辜负我,利用我,甚至最后还不肯放过我,用她所谓的爱情跟我结婚,这样的女人,我当然应该讨厌她。可是我现在发现,我对她不是这样的。当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我也曾告诉过你,我的初恋就是叶亦欢,可是最后,是她放弃了我啊……”
唇角逸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向来沉着冷静的凌南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失落悲怆的神色。
“可是这段时间和她在一起,我发现,我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讨厌她了。”
他的不自觉的笑了笑,眼底的神色也变得温润了一些,仿佛在留念着什么美好的回忆。
凌南霄又看了看申恬,她依然睡得沉静,即便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可是依然美得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睡美人,他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沉重而又抱歉的说出了一句话……
“申恬,也许我要和你说句对不起,和你结婚的承诺,或许我要食言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这段时间之中,凌南霄和叶亦欢两个人的工作都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凌南霄得到消息,邢漠北拜访了英国圣马丁中央设计学院的大卫教授,此人可以说是享誉中央设计学院的知名教授,曾经被蒂芙尼和梵克雅宝特聘为首席设计师,他的作品也曾一度在全球掀起了热潮,成了欧洲贵妇人们争相购买的珠宝首饰。
看来邢漠北对这场竞争非常重视,不过他的重点究竟是放在两个公司的竞争,还是放在和凌南霄的私人情感上,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虽然邢漠北找了大卫教授做参谋,凌南霄却也去拜见了曾经迪奥的前设计总监,美籍华裔设计师吉华清,他曾经担任过阿多尼斯大赛的评审主席,可以说是珠宝设计界首屈一指的大师。
吉华清也算是当初迪奥的名将了,从迪奥退位之后就回到了故土,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
只不过身怀卓绝的人大多都有点古怪的性格,吉华清也是这样的人,老爷子已经八十四岁的高龄,据说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好多记者慕名而去,最后不是被赶出来,就是被吉老的阿拉斯加咬了出来,为人孤僻而又高傲。
吉华清住在榕城西北近郊的地方,自己从这里盖起了一幢不大的小二楼,楼前用篱笆围出了一个小院儿,种些花草蔬果什么的。
凌南霄对吉华清的拜访也算得上是三顾茅庐了,前两次他都是事先通知了吉华清的儿子吉承泽,然而吉华清不见任何人,吉承泽也没有办法,最后凌南霄索性自己直接找上了门。
老爷子就像知道他要来似的,事先就在大门上挂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个速写本,要求他在一分钟之内设计出一个婚戒,他就答应见面。
一分钟能设计出什么?
凌南霄拿着那个速写本在外面站着,墨眉轻轻蹙起,眼看着过去了30秒,他的脸色反倒愈加镇定,唇角甚至还带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直到最后10秒,他才不紧不慢的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
他的一举一动显然都已经在吉华清的监视范围之内,落笔的一瞬间,口袋里的手机也随之响了起来。
“我让你设计婚戒,你画个圆做什么?”
沧桑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吉华清的尾音上扬,带着隐隐的好奇和探究。
凌南霄沉着的一笑,“这就是我设计的婚戒。”
“你不过是画了一个圆而已,难道你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已经可以让人随便糊弄和敷衍了吗?”
吉华清的语气中带了一分眼里和微愠,凌南霄却也不急,不徐不疾的讲解道:“戒指也只是一个圆而已,当年大文豪李敖和妻子王小屯结婚时并没有给她买什么首饰,李敖见妻子的手上空空如也,便顺手拿起了一个易拉罐的金属环套在了王小屯的手上。既然是婚戒,那么就该是送给心爱之人的,它并非要设计的多么精致奢华,只要两人相爱,一个金属环也能套牢她,不是么?”
凌南霄沉着冷静的声音透过声波缓缓传入吉华清的耳中,老爷子在监控录像上看了看门外的那清俊的年轻人,弯唇笑笑,赞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打开了大门。
吉华清的房子设计的十分考究,很有民。国时的年代感,给人以一种厚重而庄肃的感觉。
凌南霄走进客厅便看到吉华清正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叠在拐棍的把上,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唐装,姿态不怒自威,即便已是耄耋之年,可是却仍然精神矍铄,双眼虽带着浑浊,却仍然敏锐犀利。
凌南霄走上去,谦敬的鞠了一躬,“吉老。”
“阿达玛斯少东家,凌少,凌南霄?”吉华清的语音上扬,带着些许的调侃之意。
凌南霄的姿态也是十分的谦恭稳重,“吉老说笑了,我在您面前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辈,吉老不介意的话,叫我南霄就好。”
“旌麾南指,腾虹扬霄,你父亲给你取的名字倒是十分强劲霸气。”吉华清笑了笑,“我和你父亲凌振霆是旧识了,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吉老虽然退出江湖,可是我想您对于珠宝界的关注却没有间断,因此您应该知道我们阿达玛斯最近和大发珠宝有一场对决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