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漠北也随之点头,“凌总说的没错,我们大发珠宝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男人还真是会捡现成的,凌南霄蹙眉瞥他,又道:“既然大家都付出了这么多,我这里倒有个办法。天启杂志是国内最权威的珠宝杂志,既然如此,不如请评委会替我们两家做一个点评,优胜方可以上本季度的封面,败方推迟自己的发布会,怎么样?”
这个办法真的是足够尖锐,但凌南霄若不是对本季度的设计足够有信心,也不会提出这种建议。
邢漠北不期然的笑了笑,“凌总似乎很有信心能赢得这个封面主打。”
明丽的阳光透过写字楼的落地窗洒进会议室,正好映照在凌南霄的身子上,给他平添了一分矜贵桀骜,他只挑了挑眉,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一字一顿道:“不是有信心,而是势在必得!”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声音不大,可是却字字掷地有声。
邢漠北微微眯眼,狭长的眼尾闪过一抹凌厉的光,“既然阿达玛斯都下了战帖,我们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如此,马克先生,就拜托你们了。”
马克显然不知道这俩人在谈判桌下面还有其他纷怨,只当他们是为了工作而竞争,一时间兴奋道:“完美!这场较量,我一定会用大篇幅写在新品介绍的最后。”
商谈结束,几个人从会议室出来,凌南霄便径直准备离开。
“凌总,请留步。”
清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南霄缓缓驻足,双手插在口袋里,并不转身。
邢漠北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抽出右手向他伸去,淡笑道:“看来凌总是要和我们大发竞争到底了,既然如此,为我们今后的一较高下握个手吧?”
凌南霄也毫不扭捏的伸手同他相握,笑容恰到好处,“竞争愉快。”
这样的祝词真是让人跌破眼镜,两个身形相当的男人站在走廊上相互握手,俊逸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可是眼底却同样翻涌着警惕。
两只手越握越紧,凌南霄清冷的勾了勾唇角,“最近邢总似乎和我太太走得很近,在此我还是想提醒邢总一句,邢总既然身处高位,就应当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影响,不要和有夫之妇走得太近,平白给自己添了麻烦。”
邢漠北的眼底也带了一抹寒意,却噙着笑道:“凌总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和叶老师不过是老师和家长的关系,凌总既知道她是你的太太,就该给予她信任,不是么?”
他这话真是警告意味十足,既撇清了他和叶亦欢的关系,却又没有给她带来麻烦。
凌南霄微微眯眼,语气间带了一分凌厉,“我的女人,我自是相信她的。我只是不相信某些有心人而已。”
“我的女人”四个字上明显是加重了语气,凌南霄强势的占有欲昭然若揭。
他意味深长的话果然让邢漠北的眼神微变,可他到底是隐忍的男人,除了相握的手微微用力,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凌总的话真是耐人寻味。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邢某也就给凌总提个醒,我听说凌总和叶老师的感情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和睦,叶老师是个好女人,你不珍惜,自有他人来珍惜,她值得有一个懂她的人来爱她。”
凌南霄冷嗤了一声,“邢总难道是在说你自己吗?”
这个邢漠北话里藏针的刺激他,难道真以为他不知道他藏了什么心思?
“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可能。”邢漠北一顿,淡笑道:“当然,这些男人当中,也包括我。”
凌南霄咬牙,“你!”
邢漠北只是向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将发痛的手插进口袋,脸上重新挂上了清淡的笑意,“我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人生经验,和凌总分享一下。”
他转身便朝着电梯走去,身后的凌南霄目光尖锐的盯着他的背影,跟他相握发麻的手却“咯咯”作响。
这个邢漠北,难道当真对叶亦欢有其他心思?
邢漠北一回到家,自己儿子就神秘兮兮的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小卧室。
看着这个堆满了各种公仔和各种高达以及游戏机的房间,邢漠北扯了扯领带,坐到儿子的小床榻上,笑问道:“你是又想买新的平板,还是想买新的任天堂游戏机?”
他这个儿子是他一手带大的,从小没有受过母爱,性格十分倔强,他深知小孩子的心理比较敏感,因此邢乔从小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这个小祖宗。
好在邢乔性格沉稳,即便是被老爸和奶奶捧在心尖上,也没养出什么骄纵蛮横的坏习惯。
邢乔先是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又把房门里里外外的都锁上,邢漠北看这架势,脸色也跟着正肃起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惹到你奶奶了?”
“不是的!老爸想到哪儿去了!”邢乔急忙辩解,一把搂住老爸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小声道:“奶奶今天去学校找了叶老师,还打了叶老师一个巴掌!”
邢漠北陡然提高声调,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宇间也微愠的蹙起。
“是真的,如果不是杭老师叫我去了校长办公室,奶奶就要被把叶老师辞退了!”
狭长的眸子渐渐晦暗起来,邢漠北将邢乔从自己的腿上抱下去,转身走出了他的房间,径直下楼走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玉玲面前。
此时的江玉玲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之前的珠宝和珍珠项链也都摘去了,鼻梁上夹架着一副金丝老花镜,正在认真地看着一份英文报纸。
“母亲!”
低沉薄怒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江玉玲摘下眼镜,带着眼镜链的眼镜挂在了胸前,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邢漠北。
“您今天去了学校?还打了乔的班主任?”
他的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跑下来质问她这个母亲,江玉玲向后靠了靠,仰头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您这样让我怎么跟叶老师交代!”
邢漠北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都是一片愠怒,如果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或许他早就已经上手了。
江玉玲扬手将报纸摔在茶几上,对于他的责问,同样感到十分气愤,“你这是什么话!对那种老师,有什么好交代的?还有,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之前你绯闻的女主角就是那个叶老师!”
“我那天只是偶然帮她一下被偷拍到了而已,八卦杂志一向就爱捕风捉影,这种小事没有必要和您报告。”
邢漠北给叶亦欢开脱的话让江玉玲觉得更加可疑,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叶老师先勾引你的!”
“勾引?”邢漠北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惊愕而又失望,“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她只是乔的老师,一直都非常尽职尽责的照顾您的孙子,您这样说话,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邢漠北!”江玉玲一声厉喝,抄起身旁的抱枕朝他扔过去,拍案而起道:“有你这样和自己母亲说话的吗!你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难道你拒绝了和金家的婚事,也是因为这个穷老师?”
邢漠北只后退了一步,神色阴沉而凛冽,“我为什么拒绝金家的婚事,您难道还不清楚吗?从今天起,我会带着乔去住南江的别墅,您有空可以随时来看孙子,但是这个家,我不会再轻易的踏进一步!”
他说完这番话,转身看了看正站在楼梯口的邢乔,冲他招手道:“下来,跟爸爸走!”
邢乔看了看自己的爸爸,又转头看了看奶奶,歪头想了一下。
江玉玲原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孙子身子上,她本是料定了邢乔不会离开她,没想到小孩子飞奔下楼跑到邢漠北身边,一把抱住了邢漠北的腰,坚定道:“爸爸,我跟你走!”
邢漠北拉起儿子的手,沉着脸色转身便向外走去。
“你敢!”江玉玲大步追上去,张开手臂挡在门口,声嘶力竭道:“你今天想带着我孙子走出这个家门,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于她的哭闹撒泼,邢漠北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向旁边的管家和保姆使了个眼色,“把老夫人拉开。”
那两人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触及邢漠北森寒凛冽的眼神,只好走上前,一人拉住江玉玲的一只手臂,好言相劝道:“老夫人,先生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让他带着小少爷出去住几天,等先生想通了就会回来了。”
当初邢漠北之所以答应同这个母亲一起住,也是江玉玲各种装病,耍尽了心眼才得逞的。自己的儿子,自己自是最清楚,江玉玲当然知道如果这次放邢漠北离开,恐怕他以后也不会再回这个家。
然而管家和保姆刚刚将江玉玲拉开一些,邢漠北已经牵着邢乔出了大宅,完全不顾身后哭的惊天动地的母亲。
“叶老师,有人找!”
办公室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叶亦欢起身走出去,却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邢漠北。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在走廊的扶手上,微微的低着头,眉宇轻蹙,脸上有一抹难掩的郁结之色,不过这样的姿态,反倒更像是从画报当中走出的男模特。
叶亦欢走向他,轻声叫了一句,“邢先生?”
邢漠北猛地抬头,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她的脸上,眼神专注的盯着她的脸开了片刻,直到看得叶亦欢有些不自在了才缓缓移开自己的视线。
叶亦欢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挽好,局促道:“邢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老师等会儿有课吗?如果不忙的话,有没有时间跟我出去坐一会儿?”
“现在吗?”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叶亦欢显得有些诧异。
邢漠北点头,“是的,我有些话想和叶老师谈一谈。”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叶亦欢看着他正肃的脸色,低头思忖了一下,只好点头答应下来,“您等一下,我去和领导打个招呼。”
王萍也知道了那天校长室发生的事,知道是邢乔的父亲来找她,立刻就同意了她的请假。她最近经常坐班到一半就离岗了,要不是因为有杭璐帮她盯着,她估计早就得被校长请去喝茶了。
邢漠北带着她去了,听说这家的三明治很正宗,邢漠北便给她点了一个,又给她叫了一杯卡布奇诺,自己则要了一杯蓝山咖啡。
这间咖啡厅的格调很高,每一个小隔间都打着一盏黄色的小射灯,显得极其温馨,气氛也是恰到好处。
他看着她捧着咖啡杯,小口小口的呷着热咖啡,动作轻柔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心里不由得又涌上了一抹疼惜。
她脸上似乎没什么痕迹了,应该是被打的地方已经散去了,可是他却觉得这件事十分丢脸,更多的则是愧疚和抱歉。
“叶老师脸上的伤……还有什么问题么?”
邢漠北一边搅着咖啡,一边漫不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叶亦欢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的抬手抚了一下脸颊,随即抬头冲他笑了笑,“谢谢邢先生,已经没什么事了。”
其实昨天江玉玲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她昨晚回家的时候,半边脸都已经肿起来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分外清晰,隐隐还带了一丝血痕,刷牙的时候才发现嘴角都有些肿了。
她自己煮了鸡蛋,又用冰袋敷了一下,今早起来已经差不多消肿了,用粉底盖一下基本就看不出来痕迹了。
凌南霄没有回家,她第一次觉得有些庆幸,不然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肿成这样,如果再知道了是邢漠北的母亲打得,他又指不定会怎么嘲讽她。
“发生这种事,真的很抱歉。”邢漠北愧疚而懊恼的看着她,“叶老师那么照顾乔,却平白挨了我母亲的耳光,还让她那么指责你,我真的觉得很内疚。”
他的语气恳切而真挚,叶亦欢摆手笑笑,“邢先生不用太放在心上,您的母亲也是关心则乱,这种事说清楚就好了。”顿了顿,她还是轻声询问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邢先生。”
“叶老师请尽管问。”
“您的母亲……似乎和您的性格不太一样……”
她回家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温文尔雅的邢漠北,为什么会有一个那样尖酸刻薄的母亲?
教育学上讲过,孩子是父母的镜子,从这个角度来讲,孩子的性格多半遗传了父母,即便是相左的话,也会和父母的性格大致相近,可是昨天见过了江玉玲之后,她发现这母子两个的性格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叶亦欢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这个问题,眼看着对面的邢漠北变了脸色,她急忙改口道:“对不起,是我问的太唐突了,您就当我没说过吧……”
然而邢漠北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其实她并不是我的母亲,又或者说,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什么?”叶亦欢惊诧的看向他。
长指捻着咖啡勺,邢漠北一圈一圈的搅着咖啡,脸色也渐渐变得黯然,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回忆漩涡之中,许久之后,他才幽幽的开了口。
“叶老师昨天见到的那一位,并不是我的生母,她是我父亲的原配夫人,而我的生母原本只是我家的一个园丁。有一次我父亲喝醉了酒,误打误撞的走进了她的房间,两人发生了关系,原本我父亲想用钱封口,却不想那一次有了我。”
叶亦欢屏息静听着,对面的男人微微低垂着头,声音也变得黯哑沉郁,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更加为他增添了几分忧郁之气。
“曾经一度成为英国上流社会的华裔富商邢家不会允许一个私生子的存在,我父亲原本想让我母亲把我带走,可是他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我的养母不能生育,于是她便将我母亲留在了身边,对外宣告我是她的亲生儿子,直到我七岁的时候,我母亲因病去世,而我彻底成为了她的儿子,后来我父亲去世,我的养母带我去了美国,公司在她的扶持下渐渐扩大起来,直到有了今天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