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了一辈子的铁娘子始终不能明白,自己付出一辈子养大的儿子,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她的苦心,宁愿跟她翻脸也不肯放弃乔以薇。
她坐在邢漠北办公室的沙发上哭的泣不成声,枯枝一样的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哽咽地说道:“难道我对你的养育之恩都比不上一个女人来的重要吗?”
“一个女人?”邢漠北自嘲的轻笑,“您以为,在我的心中她就只是一个女人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妈妈!您也是母亲,难道您还不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吗?”
其实江玉玲是真的不能理解,她这一辈子都没有生下一个亲生儿子,中年的时候丈夫出轨,她因此才能得到一个养子。她一生都在汲汲营营的为丈夫和儿子打江山,就像是经历了三个帝王的孝庄太后一样,爱情早就已经枯了,唯一的依靠好像就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了。
她总是想给他最好的,哪怕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身子上也在所不惜。
褪去了风华的江玉玲像是落叶已经飘零的枯树,红着双眼问他,“她抢了我的儿子,你让我怎么理解她?阿漠,妈妈都是为你好啊!”
邢漠北所有的火气都忽然爆发了,倒退一步隐忍的低吼道:“你为了我好,所以你让我的儿子八年都没有妈妈。你为了我好,所以让她刚生了孩子就跪在雨地里,你知不知道她后来的身有多糟糕?因为你的刺激,她在生惜之的时候早产!我已经不奢望你能理解什么,只希望你不要再强迫我,这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
江玉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擦掉眼泪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不久之后邢漠北以公司最大的股东身份罢免了江玉玲的董事长职位,并且亲自出任董事长一职,而到此为止,邢家被人觊觎了数十年的江山,也就终于落在了他这个私生子的手上。
江玉玲被罢免的那一天,她始终就坐在那里,眼里灰蒙蒙的,好像什么光亮都没有了。
从会议室出来之后,江玉玲忽然叫住了他,邢漠北紧握着双拳回过头,看她笑着走上来,又踮起脚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领带,就像是他很多年前第一天去公司上班一样。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便不是亲妈,可到底也是给了他一切的养母,他似乎有些太过分了。
可江玉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头笑了笑,“妈老了,身子不允许,也就不帮你带孩子了,我明天就回英国了,有空就会来看看我吧。”
她到底也没有接受乔以薇,或许这并不是从心底的抗拒,只是面子上还觉得过不去,她过去做了太多伤害这个女人的事情,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低头道歉,能悄然远离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对于江玉玲的离开,乔以薇没有笑也没有哭,如同江玉玲不能承认她这个儿媳一样,她心里也很抗拒这个婆婆,毕竟当年是她绑架了蔓蔓,也让她和孩子分开了八年,尽管知道她也是为了邢漠北,可有些事情她仍然不能原谅。
大发珠宝百年酒会上,邢漠北请到了很多不同国家的名流,当然这其中也有叶亦欢和凌南霄。
曾经的情敌,如今已经成为了关系密切的商业伙伴,他和凌南霄甚至准备联手打造一个中国最有力的珠宝品牌,因此现在常常要有很多合作。
酒会上也出现了不少说着不同语言的外国人,为了能帮他翻译,乔以薇甚至和公司请了假,只为了和他一同出席酒会。
那天乔以薇穿着高贵而又矜持的黑色长裙,长发优雅的挽起,脖子上带了精致的钻石项链,和一身礼服的邢漠北站在一起如同璧人。
不少举止优雅的外国男士都走上来同乔以薇搭话,每当这时他就要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出现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腰委婉却又霸道的对别人宣布。
乔以薇转头就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谁是你老婆?”
邢漠北淡笑,还不忘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只差一个婚礼了,你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举行。”
这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她立刻红了脸,推开他便去和叶亦欢聊天了。
然而她不过是离开了一杯红酒的时间,再转头的时候,却看到他竟然和一位高挑的外国女人聊得热火朝天,那个女人还十分亲密的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乔以薇忽然就来了气,将手里的红酒杯重重的往餐台上一放,踩着高跟鞋便大步的走了上去,有些强势的挽住了邢漠北的手臂,笑容得体的和那个女人打了个招呼。
这样宣誓主权的动作立刻让那个女人变了脸色,而她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那个女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几乎是怨念的瞪了邢漠北两眼,转身便跑了。
乔以薇这才松开他,满意的冷笑了一声,转身便准备离开,邢漠北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们刚刚说的都是西班牙语,他其实没听懂几句,有些好奇的问她,“你和她说了什么?”
她挑眉,一副事不关己的脸色道:“没说什么,就是实话实说的告诉她,你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而且已经有老婆了!”
邢漠北定定的看了她几秒,忽然笑了,“你在吃醋?”
“别搞笑了,你以为我会为你吃醋?”
“你就是在吃醋!”他忽然一步上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激动却又高兴的在她耳边道:“薇薇,你吃醋,说明你在乎我!”
不过是一个小动作,却让他高兴到这样的程度,其实不怪他大惊小怪,只是因为她这些年都表现的太过淡定,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温情的话。
这一次是她表露感情最直接的,也是让他最彻底的看清了她的内心。
乔以薇只是紧紧地窝在他的怀里,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抬手轻轻的抱住了她。
晚上回家之后,她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他忽然走上来从身后紧紧的抱住她,下巴贴在她的肩头,轻声问道:“这一次不走了好吗?”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或者是沉默,反而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不走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将她转过来,又问了一遍,“你说真的?真的不走了?”
乔以薇笑着重重点头,“对,真的不走了!”
她已经向公司提交了申请,以后会重点负责中国方面的传译工作,就算要出国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久了。
邢漠北看着她,有些激动的将她用力拥在怀里,“谢谢你,薇薇!”
她像是飞够了一样,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要到处跑,他也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准备他们的婚礼。
他在榕城特地买了一块地皮,按照以前薇园的样子重新给她建造了一座园子,像是放大版的薇园一样,里面种满了漂亮的蔷薇花,他亲手为她扎了一只爬满蔷薇藤蔓的秋千。
他们在夏天的时候举行了一场很小却又很精致的婚礼,花童是漂亮的惜之和叶小瑜的儿子,参加婚礼的宾客并不多,只有她在公司里的几个要好的同事,还有叶家姐妹。
错过了八年的婚纱,最终还是为他一个人而着,曾经没有送出去的婚戒,这一辈子也终是戴在了她一个人的手上。
薇园里的蔷薇花开得正艳,他们在亲友的见证之下完成了两人的婚礼,暌违了多年的爱情终于有了结局,邢漠北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前好像又闪过了过往的一幕幕,乔以薇也冲他微笑,明亮的眼里含着泪。
这一世,他再也不能放开她的手,从今以后只想和她相伴,唯愿珍惜,一生一世。
后来我时常能想起那个面容苍白的女孩,想起她如素的白裙和她眉眼之间浅浅的笑意。
我一辈子骄傲自负,因着家庭和自身能力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大多体现于我对待别人的感情和交往之上。
我的母亲是很有智慧和手段的女人,大概也是受母亲的影响,从小我就对身边接触的那些名媛淑女感到不屑,不过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才敢如此骄纵蛮横,那些一个个被惯坏了的女孩子,公主病严重的像是已经步入了晚期的癌症病人。
不是没有人追我,也不是没有到过喜欢的,刚进入东京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很倾慕一个学习临床榻的学姐。
她就是别人口中的御姐型女人,高冷,聪明,喜欢看黑格尔和尼采,总是一身黑色长裙,面无表情的穿梭在校园当中,眼睛恨不得能挂在头顶上,像是一个女巫又像是一抹幽魂。
男人大多都有着一种征服欲,越是扑上来的东西越是嫌弃,可越是得不到的却越是好奇。
我对这位学姐大抵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平心而论,这样的女人是绝不适合做妻子的,高贵冷艳不能当饭吃,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的女人才是能相处一辈子的。
曾经也没什么追求女人的经验,我像很多毛头小子一样,用了很多幼稚而又无知的办法,送花送衣服送香水,可每一次都被完完整整的退回来了。
其实男人是很没有耐心的动物,大多数的男人也不会傻到在一棵树上吊死,热情高涨的追求未果,我渐渐也就没了什么兴致。
直到两个多月后,学姐跟一位高年级的学长谈恋爱,我亲眼看着她含羞带嗔的偎在男友身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高冷,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我不再把重心放在恋爱上,学习也渐渐有了起色,就在我一心扑在自己的医学事业上的时候,家里却来了消息让我和甄家小姐甄雨婷订婚。
老实说我对甄雨婷没什么印象,第二次和哥哥谈起她的时候甚至记错了她的名字,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感觉的人,我竟然要和她共度余生?
一向将感情和女人看的很淡的我,似乎第一次对这样的事情产生了恐惧感,我在三月樱花开的最好的时候出去散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乔以蔓。
多年后我再想起她的时候,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似乎就是她站在樱花树底下,伸手接住花瓣的那一刻。黑发白裙,简单的帆布鞋,手腕上戴着漂亮的绳编手链,微风拂过的时候,我没有闻到樱花的味道,反倒是闻到了她身子上的馨香。
我拿起相机想要将这一瞬间定格下来,却不料被她发现了,她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大概是将我当成了偷。拍者。
后来我总是想,如果当时不是因为那一瞬间,我当真就要错过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女人了。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很确定那时候我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是在我们出了车祸之后,我从病床榻上醒来却没有看到她的时候,老实说我觉得有些失望。
我不知道甄雨婷和我哥是什么时候赶来的,这个跟我没怎么接触过的女人,趴在我的病床榻前哭得一塌糊涂,就好像我如果醒不过来,那么她也会随我而去一样。
但我并没有怎么在意她的眼泪,只是问她,“和我一起在车上那个女孩儿呢?她怎么样了?”
那个时候我最挂念的人仍然是她,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我哥教训我,“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个时候还想别人,那个女人丢下你早就离开了,我来的时候是甄小姐陪着你,等你好了之后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
至此我没有再见过乔以蔓,一直到我在日本完成学业,回国参加研讨会的时候,才在一家不算好的医院里见到了她一次,那是她穿着白蓝相间的病号服,被一个消瘦高挑的女人搀扶着,远远看上去有点形容枯槁的样子。
我没有去问过她得了什么病,救过很多人,被很多病患家属称赞有着一颗慈悲之心的我,看到乔以蔓的时候,心里却恶毒地想着这都是她活该。
尽管深信医术和科学,可我也始终相信世间有着因果报应之说,她这样的女人,活该会有这样的下场。
对她的认知开始有改变,是在后来和她相处过程中才慢慢转变了看法。
其实乔以蔓是个很温暖的人,她会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奔波忙碌,在这个充满了“扶不扶”疑问的社会中,她看到了摔倒的老人或者小孩仍然会善良的将他们扶起来,说来也奇怪,她好像从来都没遇到过碰瓷,那些人接受了她的帮助也是真心的感激她。
有时候我也会产生疑问,这样的女孩,真的会贪生怕死吗?
然而在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的时候,她却已经彻彻底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中枪之后的场景,后来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太血腥,太模糊,我甚至潜意识的选择了遗忘,总觉得那样的场景没有发生过,那她就仍然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有机会的话,其实我很像告诉她,当年在樱花树下的惊鸿一瞥,从此竟然就变成了我割舍不下的场景,所谓一眼万年,原来也就是如此这般。
只叹十里樱花十里尘,纵使当年的樱花再美,如今也都幻化成了泥土,而那个笑意浅浅对我伸出手,轻声说“你好,我叫乔以蔓”的女孩,也终是不复存在。
许晨的眉心深蹙的躺在躺椅上,面容复杂而痛苦,一看就是陷入了深度催眠的恐惧之中,甚至还在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许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弯腰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许晨用力挣扎了一番才猛地瞠开了双眼。
看到什么了呢?
那么清晰而又血腥的场面,他看到乔以蔓中枪挡在他的面前,他拼命地想要按住她的伤口,可是不行,那些粘稠的血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许晨瞠大双眼对着面前的墙壁瞪了好一会儿,良久之后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和哥哥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从许扬办公室出来之后,他仍然无法从那样的场景之中抽离出来,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了很长时间。
这就像是一个太过真实的噩梦,他看着乔以蔓满身是血的被推进了急救室,神志清晰的听到了医生对他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正午的日光骄阳似火,许晨抬手挡在眼前,视线再转,他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做募捐的女孩,黑发长裙,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在向过往的路人发传单希望能得到一些捐助。
他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剧烈地跳动着,几乎是抬起脚步飞奔到了她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
乔以蔓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许晨喘着粗气,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向她伸出手,轻声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许晨。”
她愣了一下,很快便笑了,伸出细白的手同他相握,柔声道:“你好,我叫乔以蔓。”
人生中能有几度梦境与现实,又有几番得到与失去,骄阳之下,许晨看到了一位淡然美好的女子,温热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此生不换的坚定信念。
来美国一年多,她最讨厌的大概就是买内。衣的时候了!
天知道美国女人怎么都那么大的波,甚至一个比一个大,简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大小各不同!
而她一个中国姑娘站在她们之间,瞬间进化成了平板,面对那些同情的眼神,她恨不得能撩开衣服给她们证明一下,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是有胸的!而且是如假包换!
刚买到的内。衣就这样没了,叶小瑜觉得自己心累的无法再爱,等一会儿她还有课,现在再回去买一件有点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天有时间再来了。
她一脸郁卒的准备下楼,然而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身形颀长,一身的男人站在女士洗手间门口,手上还提着一个和她刚刚买到的内。衣牌子一样的手提袋在探头探脑。
真是好极了,偷内。衣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女士洗手间门口偷!说外国男人内心猥琐果然是没错的。
叶小瑜大步走上去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