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在中心地区其实有着自己的房子,可是又觉得这里实在是空着可惜,招租广告贴出去很久了,问的人倒是不少,来看过之后都觉得不安全,最后走了。
只有乔以薇最后决定租下来,六十平米的老式旧楼,一室一厅一卫,重点是一个月只要六百块钱的租金,这个价钱倒是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有了住所,她也就不用再买外面的快餐给妹吃,自己做饭倒也省下了一些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看着市场上一颗一斤多的茄子都要十块钱,忽然觉得生存真的是太难了。
附近的居民都对这个二十出头就一副当家人的女孩儿表示好奇,可是乔以薇从来不跟他们说话,久而久之甚至传出了她是哑巴或者精神病的传闻。
家是安下来了,她又要找工作,她的专业是还不错,可惜是个大学肄业,又没有什么工作经验,虽然说在英国生活过一年,可是又不是去留学的,单位看的是文凭,不是你在哪个国家呆了多久。
中外合资的公司一家一家看过去了,简立也投了不少,可是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没了音讯,好不容易有一两家给她来了面试电话,但是面试宦看到她的履历之后便纷纷摇头。
乔以薇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当初为了爱情都放弃了什么,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放弃了自己的前途,到现在生活这么艰难,可她却没有一项拿得出的技能。
曾经的一切再辉煌,没有那张轻飘飘的学位证也是没用的,她只能像很多同龄的女孩一样,去做最简单却又劳累的服务行业。
再怎么说也在饭店里打过工,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去了一个酒店,虽然薪水不算很高,可是经理一直劝她,在这里好好留下去,一定会有升职的空间。
其实升职不升职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安定下来,不要做一片飘零无依的浮萍就好了。
遇见赵佳和杨宇纯粹是一个偶然,他们在她所在的酒店办婚礼,那时的乔以薇已经做了经理,正好负责他们这一厅,两人来定酒席的时候便撞上了。
昔日的同学,如今也已经不能同昨日而语,当初因为一些小事就打了一架,邢漠北还为了她把赵佳做院领导的叔叔拉下了马,赵佳一直不服那口气,后来自己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并且被录取了。
回国之后的赵佳在一家外企做高管,没想到出差的时候遇上了杨宇,一来二去两人便谈了恋爱,现在已经要订婚了。
过去刁钻刻薄的赵佳,现在也已经变成了即将嫁人的新娘,好像很多事都在一瞬间看开了一样,对乔以薇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曾经西语系名声远扬的才女乔以薇,如今竟然会过成这样。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
她笑着跟他们道别,转身的时候却泪流满面。
婚礼办得很成功,杨宇为了心爱的妻子,请了榕城最有名的婚礼策划,乔以薇一直就站在礼厅的最后,听着新娘说“我愿意”的时候,忽然就不可抑制的哭出了声。
曾经她也有能向一个人说出“我愿意”的机会,她甚至有着能听宝宝叫“妈妈”的机会,明明她能过的比很多人都幸福,可是她现在却过得这样不幸。
好像就是这么一念之间的,乔以薇忽然就不想自己再过得这样碌碌无为,她的人生已经很灰暗了,不愿意再这样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曾经的齐刘海渐渐长了,她也懒得去剪,慢慢就留成了中分长发,掩盖了一些稚气,倒是显得更成熟了一些,用酒店里小姑娘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十足的御姐。
她从京大外语系报了考试,又买回来很多书,白天工作或者去医院照顾妹妹,晚上就回家学习。
那时乔以薇本想报考京大的研究生,想以后做个老师,稳定又可靠,福利也比较好,可是恰好航空公司来招空乘人员,几个同学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她报了名,没想到竟然就通过了。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她就这样走上了一条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一条路,甚至是一条从未想象过的路。
得知她做了空乘,最开心的无疑是乔以蔓,这个工作体面又安全,而且能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去不同的国家和城市,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
可乔以薇就没她那么高兴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其实也没那么好,都是吃青春饭的,以后岁数大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我听人说,很多做这一行的同事都趁着年轻,所以疯狂的谈恋爱傍大款,为了能给以后找个好跳板。”
“那姐你也不能落在人后,航空公司那么多男人,还有不少飞行员,你比好多空姐漂亮多了,又不比她们差!”
她说完才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她姐姐一辈子都给了邢漠北,再好的男人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异性人罢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这样拖下去总是不行的,她现在还年轻,女大当婚,总被能一辈子都吊死在邢漠北身子上。
乔以薇只是笑笑,“没什么,反正也遇不到合适的人,等遇到以后再说吧。”
乔以蔓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姐,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他?”
怎么能放下呢?那是她爱过得的一个男人,而且是她孩子的爸爸。
她没说话,乔以蔓又接着道:“既然你还爱他,念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讲清楚不就好了吗?”
“没用的。”乔以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就好比你上班迟到了一样,你迟到一分钟,老板可能只是有点生气,可你如果迟到了十分钟,那么老板就有可能要暴跳如雷了。如果我离开的第一年就马上回去找他,在他还没有伤透心的情况下回头,或许他还能原谅我,可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我再回头也是没用的。更何况我的出发点就不单纯,他不会原谅我的。”
她打从一开始就骗了他,无论是过去一年还是过去十年,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乔以蔓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乔以薇却只是摸着她的头笑了笑,“没事的,姐身边还有你呢。医生都说你的情况恢复得很好,等你的病彻底好了,我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这几年她在蔓蔓身子上花了不少钱,庆幸的是蔓蔓也很争气,急性白血病竟然渐渐好转起来,虽然还没有彻底痊愈,但是在延长间歇化疗之后,掉下的头发也渐渐长了出来,而且比以前还要黑亮,现在已经过肩了。
尽管医生说白血病的复发率也很高,一个小感冒都有可能再次引发病情的复发,可是乔以薇还是相信妹妹能彻底摆脱病魔,重新好起来。
乔以蔓也握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道:“那你答应我,如果我的病彻底好了,你就会去找邢大哥,跟他和孩子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良久之后,乔以薇才重重的点头,“好,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就回去找他。”
乔以蔓这才弯唇笑了笑,又向她问起了关于日本的事情。
乔以薇答应过她,等到她的病情稳定了之后,就会带她去日本旅行,所以这段时间她们一直都在策划着这场旅行。
而且冥冥之中,乔以蔓总觉得这会是一场很不一样的经历。
有人说,记住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而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邢漠北一直不知道忘记一个人究竟需要多长时间,他从来都没有度量过这个时间段,更不敢去测量,因为每次涉及这样的问题,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齐刘海,高马尾,笑意飞扬的女孩。
最初的几年,思念成灾,他总是不停的去打探她的消息,每一次格林交上来关于她的资料,最后却都被他一把火烧掉了。
他怕她过得好,更怕她过得不好。
怕在那些资料上看到她仍然是单身一人,更怕看到她已经嫁为。
慢慢的,他只能做自我麻痹,想着就这样忘了也好,把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他们最美好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心安一些。
可是没用,那些记忆怎么也掩盖不了她的绝情,有时候他真的是恨,恨她的虚荣拜金,恨她贪图财富。
对乔以薇的恨意并不只是因为她绝情离开,更是因为她对孩子的熟视无睹。
二十五岁的邢漠北第一次做爸爸,什么经验都没有,不会照顾孩子,也不会给孩子喂奶。
那时他就连纸尿裤都不会搞,拆坏了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贴上去了,可是也贴的乱七八糟的,丑的无法形容,可他却觉得很高兴,特别是看到儿子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乔乔从小没喝过母乳,一直喝的是奶粉,明知道对孩子身不好,可邢漠北能做的也只是买最好的奶粉给他喝,每一瓶奶都是他亲手冲的。
孩子第一次开口叫爸爸的时候,他高兴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好久都反应不过来,骄傲自豪的感觉比他谈了一笔大生意都来得汹涌。
可是孩子叫妈妈的时候,他却觉得喉头像是被哽了一把沙子一样,干生硬的无法言语,只能转身离开。
他在冰冷的阳台上坐了一夜,喝了两瓶红酒,吐了四次,为了孩子,邢漠北的生活一直都和克制,也很规律,那是乔以薇离开之后,他喝得最凶的一次。
他有些发狠的开始工作,拼命地要把自己做到最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大发的版图在他的努力之下越扩越大,不仅成功在美国上市,更是要彻底打入中国市场。
邢漠北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再遇到乔以薇,他一定要以世界上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她,告诉她,她曾经有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有眼无珠。
因爱生恨,因恨生怨,因为怨念又生出了很多难以言说的感情,而这些感情好像就成了支撑他生活的全部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