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霄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呼吸清浅而平稳,叶亦欢以为他睡了,有些失望的闭上眼,却听他声音沉沉的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霎那,也有可能是更早。”
“更……早?”
“是啊,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他笑,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第一次在京大见你的时候,你哭的那么厉害,像孟姜女似的,那个时候就对你有了很深的印象,再后来接触的过程中,这种感觉渐渐变质,也许就喜欢你了。”
离婚后的那段时间里,他常常一个人躺在他们同床榻共枕的床榻上,反复不停地想他们的过去,那么多时间,足够他认清自己的心。
又或者说,他的心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他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叶亦欢也被他的说的一怔,有些困惑而又自嘲的问他,“那你当初……为什么那么对我?”
那两年相敬如冰的婚姻,无尽的伤害,还有他们离婚时他撂下的那些狠话,没想起一次都是一次深刻的凌迟。
既然他早以前就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他苦笑,“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独到专行,对什么事都势在必得,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唯独在你这儿,我缺了那份勇气,不敢直接告诉你我的想法,怕失望,怕拒绝。那时候你跟申恬的关系很好,你反应迟钝的可以,反倒是她看出了我的心意,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并且还答应我,她会帮我问你的想法。可是后来她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而是告诉我,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老实说,我很失望……再后来,她说想做我女朋友,我想看看你的反应,所以就答应她了,谁知道我们告诉你这个消息那天,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想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凌南霄的语气很落寞,对她的感情曾经算得上是自己人生当中的一次失利,他甚至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第一次说起来是酒醉之后对孟靖谦吐真言,第二次则是说给她听,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意。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喜欢过我……”叶亦欢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眼中满是错愕,“申恬告诉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早就对对方有感情了……她从没告诉过我你喜欢我。”
“她没有说过?”
“从来都没有过,如果申恬真的告诉过我这些,我怎么可能会拒绝你?”她的眼底带着雾气,低低的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拒绝你。”
申恬表面上答应帮他,其实背地里则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两面三刀的玩着无间道,以至于他们最后相互背离,越走越远,甚至到了两相厌的地步。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害得他们错过了这么长时间!
但如果真的要归根结底的去算,那么一切的错误还是应该算在他的头上,他们相识那么久,他却因为申恬的几句话就被成功的挑拨了,说到底,还是他不够相信她,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种种。
“对起。”他轻声开口,满腹抱歉,“都是因为我不够坚定,才这么轻易相信她。”
“算了,都过去了,珍惜现在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她也对这件事感到难过,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庆幸。
这世上最令人伤心的,不是不能相爱,而是相爱太晚
但这世上最令人开心的是,虽然相爱太晚,我们却依然能爱。
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她现在不是能那个的时候。
她不知做了什么梦,“凌南霄……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
他笑了笑,“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第二天清晨是叶亦欢先醒来的。
叶亦欢忍不住轻轻的笑了笑,看到他轻蹙的眉心,她又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又拉开他的手臂,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凌南霄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了。
凌南霄下楼后,叶亦欢正在教客栈老板的孙子画画,看到他来了,急忙把已经准备好的早饭给他摆好。
早饭做的并没有多丰盛,只有火腿太阳蛋,外加抹了蒜蓉辣酱的烙饼,和一盅紫菜鸡蛋汤。
就连客栈老板也跟着沾了光,享用了叶亦欢给凌南霄做的爱心早餐。
他吃饭的时候,老板的孙子仍然一直缠着她画画,叶亦欢被磨的没办法了,只好无奈的笑笑,在小孩子递过来的图画本上画了一条暴力熊的水钻项链。
小孩子捧着图画本一脸惊讶,“哇,大姐姐画的真好……”
如果在榕城,她怕是要被人叫一句阿姨了,此时被小朋友的一句“大姐姐”叫的不胜欣喜,又给他画了一枚骷髅头的儿童戒指。
她画图的时候,凌南霄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眸色变得愈加柔软了一些,尤其是她和小朋友互动的模样,真的是很温馨。
如果他们也能有个孩子的话……
这个想法在凌南霄的脑中一闪而过,他先是一愣,可是那种感觉却反而愈加强烈了。
吃过早饭时间就差不多了,凌南霄借了客栈老板的公用电话打给了安迪,一个多小时后,安迪就派车来接他们了。
申恬出院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她自是知道许扬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怎么弄死她,所以干脆借口去陪周世莉,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许家大宅里面。
许家祖上就是美籍华裔,因此很讲究奢华的格调,不比凌家讲究的是一种低调的内敛,许家欧式的小洋楼就能充分体现出那种矜贵高雅,这倒是和申恬拜金的理念很符合,因此也在这里住的十分顺心如意。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时间紧迫,怀孕时间虽长,可总会有生孩子的时候,孩子对申恬来说并不是一个长效保险,她必须要有多手准备,狡兔三窟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死的很惨。
在许家大宅住了一个多星期,申恬以出门散心为借口,找了个闲散的时间便打车去了城东那处复式花园别墅。
其实她这个时候应该老实的呆在许家大宅才对,可是她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不安,实在是要寻求个心安。
棕红色的仿古门,申恬并没有按门铃,而是轻轻的敲了三下,每一下都很有节奏感,像是一种暗号。
房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了,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男人站在门口看了她两眼,面无表情的侧身放她进来。
还是熟悉的装潢布置,申恬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男人,示好般的笑了笑,“怎么,看到我不开心?”
男人并没有理会她的撒娇,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想你了嘛。”申恬走上去挽住他的手臂,看到他蹙眉,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声音也软了一分,“我们的孩子也想你了。”
这男人长得并不出众,五宦只能算得上是周正,在阅男无数的申恬眼里,这样一张面孔顶多算得上是中等偏上。
男人脸上的森冷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松动,反而是愈加凛冽了一些,轻嗤一声开口道:“这是许家的后代,我可高攀不起。”
申恬嘟了嘟红唇,“亚奇,你生气了?”
“不久的将来你就是许家少奶奶了,我怎么敢在你面前生气。”
曹亚奇的声音虽然冷,可是也难掩语气中那一股酸味,申恬果然笑了,娇嗔的环住他的腰,“还说不生气呢,都吃醋了。”
她主动贴上来,曹亚奇也没有推开她,只是问:“你现在应该很不方便吧,这个时候还来找我,不怕被人跟上?”
“我当然是计划周全才敢出来的,许扬现在想着追他那前妻呢,顾不上我。”
“他顾不上你,你以为你就万事大吉了吗?许扬是什么人,你以为他真会让你得逞?”
申恬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仰头睇着他,“得逞不得逞我也要试一试!反正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我还能赌一把看看我能不能赢!”
曹亚奇有些不可理喻的看着她,上前去拉她的手,“报仇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身处险境了吗?凌南霄和许扬时时刻刻盯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好过多久?”
“报仇当然重要!”申恬一把甩开他,眼神愤恨的几欲喷火,“如果不是凌家那个死老头和叶亦欢那个贱人妈,我爸也不会死,我也不至于十几岁就流落在美国受人欺凌,我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拜他们所赐,他们欠我的,我一笔一笔都要讨回来!”
“所以呢?你就利用了这个孩子?你想借许扬的手替你报仇,你真以为许扬就那么傻,会对你听之任之?”
申恬的唇角划开笑容,嘲弄而又不屑,“他当然不傻,许扬那人我了解的很,他自负狭隘,疑心又重,现在一定在想办法查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种。”
曹亚奇蹙眉看着她,“那你还敢呆在许家?”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有许家老太太庇护,还怕他许扬不成?到时候我只要想办法和他先领了结婚证,自然有本事搞到他的公司。”
申恬的眼角满是自信和得意,眼里都闪着令人生畏的异光,曹亚奇的眉心蹙的愈加深了一些,摇头道:“你真是疯了,万一在你弄到他公司之前,事情败露了怎么办?你就没有想过这些?”
“当然想过。”她走上去偎在他的怀里,纤长的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不知是挑。逗还是安抚,“许扬那个人可是精明的很,怀孕四个月就可以做羊水穿刺手术,许扬一定会在那个时候验证一下,到时我只要在报告上动点手脚,让他以为我确实怀了他的种,这不就好了?”
曹亚奇的脸色深沉了一些,“那万一东窗事发怎么办?凌南霄他们如果抓到了你的把柄,你可是会坐牢的!”
“那也无所谓。”申恬笑得毫无畏惧之意,仿佛她已经是最后的胜者一般,“我已经开始办理移民手续了,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大不了我们就去欧洲,我们带着宝宝一起生活,山高皇帝远,他们能拿我怎样?只要你最后能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她笑,又重新靠在曹亚奇的怀里,模样贪恋而又娇柔,就像是把后半辈子都许给了他一样。
可是她眼角那一抹冷光却证实了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她现在确实已经开始办移民手续,距离她怀孕四个月还有一段时间,只要在这期间她能成功移民,日后许扬就算知道了真,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凌南霄就算抓到了她故意伤害的罪证又如何?孕期的女人是不会被抓去坐牢的,她肚子里这块肉简直就是她的防弹盾牌,一旦她移民,那么她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只是争取时间,只要时间到位,所有的问题都不能叫做问题!
至于面前的这个傻个……
她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曹亚奇一眼,眼底的轻蔑却愈加深刻。
曹亚奇是她年少时在美国就认识的,这些年来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当然知道他喜欢她,甚至对她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她就是利用他对她的感情让他帮着自己做事。
她现在之所以还要稳住他,只是因为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说凌南霄和许扬只是知道了她的人品和真面目,那么曹亚奇可谓是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男人陷入爱情中的智商也是低的可怜,曹亚奇还真以为她是要跟他白头共老,其实她的移民中压根就没有把他算进去!
她申恬这一辈子最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和金钱,男人不过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物而已!
她要做最后的赢家,她要笑着看所有人痛苦!
而就在申恬没有在意的时候,曹亚奇的眼里却已经有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申恬这女人心狠手辣,这些年他呆在她身边,甘心做备胎枪手,可是以她的性子,难保到最后不会反咬他一口。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必须要在她下手之前就先下手为强!
自申恬住进许家大宅之后,许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婚礼之类的事宜也从来都没有去管过,心思全都放在了调查申恬和叶小瑜的身子上。
他后来也去找律师咨询过,在拉斯维加斯结婚虽然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但是并不代表全世界都具有法律效力,就是因为拉斯维加斯结婚的手续过于简单,所以很多国家都是不承认的,至少这代表着他和叶小瑜的婚姻还是有效的。
初听这个消息时,他感到有些庆幸,婚姻还在,他又有了重新束缚她的条件。而在庆幸之后,他又有了一种别样的自信,大抵是男人的劣根性和自尊心作怪,他总觉得想挽回叶小瑜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她以前那么爱他。
认清楚自己的心之后,许扬也曾去找过小瑜,她不在南江别墅,他就只好一直等在她的公司楼下。
彼时她似乎刚和钱源约会回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走来,钱源甚至很亲昵的搂着她的肩,她小鸟依人似的窝在他的怀里,脸上是许扬从未见过的阳光和明媚。
许扬觉得胸腔里都有一股火在烧,她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这么笑过。
他下车冲到他们面前,叶小瑜看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两个人也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仍然相依相偎着。
钱源揽在她肩上的手简直刺瞎了许扬的眼,他深呼吸一口气,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门见山道:“我查过了,我跟思思的婚姻没有在中国大使馆公证过,拉斯维加斯的结婚程序也并不被认可,你现在还是我妻子。”
叶小瑜静静的看了他三秒,忽然就笑了,“许扬,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这社会挺不公平的,女人梅开二度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你都要梅开三度了,还来跟我说我们的婚姻具有法律效力,你是真想坐实了重婚罪这个罪名么?”
“没什么意思,我听说你又要结婚了,虽然不知道新娘是谁,但是我替她哀悼,嫁给你这种男人,真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不幸的事!”
“你别忘了,你也嫁过我!”
他咬牙切齿的愤恨并没有激怒叶小瑜,她反倒是笑得愈发明艳了,“所以说,可悲的女人当中也包括我。既然你要结婚了,那我也不打扰你,抽个时间,我让美国的朋友把离婚函发过来,咱们早早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