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了云,打在白裙上,清丽的少女,赤足踩着空气,一朵百合在月下悄然盛开,清脆的足音,婉转浅唱。
“你就这么无聊吗?”方白看着洁白的脚丫,在他眼前晃啊晃啊。
女孩捂着胸口,对着月光,似有无上的虔诚。
“我的心你要称颂那至高的父
不可忘记祂的恩惠
祂赦免你一切过犯罪孽
医治你疾病复原
......”
资本的本质不是物,而是在历史发展一定阶段上产生的,是在物的外壳掩盖下的一种社会生产关系,是资本家剥削雇佣工人劳动的关系。
“我要梦。”少女说。
一开口就是老资本了。
“我准许你向我进贡,而我可以赐予你千万无忧神国。”
不仅是老资本,还是老画饼。
从本质上来说,神灵与希嘉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更加委婉且正义。
威胁不成功就改利诱,确实有点味道。
“另一个人?我感觉她比你漂亮一点,让她出来和我谈。”
论作死,方白不强,但是他真的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无理的凡人...狗,侍奉我、信仰我、你才能摆脱我的‘背面’,月亮不可能圆满,太阳也不可能永远高挂,她不可能一直对你仁慈;你的噩梦与恐惧就是她最好的养料、当她真正苏醒,她也不再需要你。”
...沉默。
方白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周围几乎静止下来的环境。
不需要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杀狗。
少女似乎不在意方白的回应,略带痴傻的望着月光。
雪白的肌肤上铺满了月光,不知是月光更白,还是她的肌肤更娇嫩?
方白思考着问题,顺口就问了出来:“你们为什么自称为‘我’?”
“你考虑好了吗?我不能呆太久。”
少女避而不答,似乎这只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不要永生,我想当人,一个正常人,能办到就成交。”
“你是我见过的,最没有谦卑之心的人...狗,也是最自大的狗,将你泡到水里,你心灵的孔洞足以让你整个身体浮起来。”
她连头都没有回,似乎看一眼这样不敬神的生物都是一种对自己的亵渎。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凡人胆敢对神灵如此,哪怕是现在也没有人敢...除了一条狗。
“念我的名——桃瑞丝普诺”
说完,空气似乎变得鲜活了起来,月光也不再如之前的皎洁,周围静悄悄的,漆黑的影子向模糊的天与地之界蔓掩,让方白忍不住抖了一下脖子,甩掉身上沾的露水。
尿意袭来,方白忍不住找颗树,抬起了一条腿。
当狗就要好好当,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在其位谋其职。
这真的不丢人...狗。
小粉骑在方白的头上,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只奇怪的大狗突然站着不动,恢复后马上去撒了泡尿。
“先走,明天晚上再来找我。”
“好。”
一大一小就此分别。
方白悄咪咪的来到溪边,费力的将脸上的血迹边冲边舔。
偷猎是要断手的。
希嘉到底是统治阶级,方白从不会回避对她进行的任何恶意猜测。
“老爷”就是要占有,他们本质就是剥削雇佣劳动榨取剩余价值为生的人,他们不仅吃肉,还要吃人,吃狗也没有心理负担。
涉及到财产,没有任何“老爷”能够冷静,更别提大方,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哪怕他用狗语八级和那些资本家说干狗嘴,也不可能说通。
希嘉再喜欢自己,但方白不愿意拿童真与阶级自觉进行对赌——这很蠢。
“那么说,她是答应了?”
方白低头看着溪流里的月亮,狗头边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扑通——
水面惊起涟漪,几只睡着的白色水鸟扑腾着翅膀,慌忙逃窜。
“圣....灵啊!狗...狗在说话!?”
惊恐的声音,伴随着水草的悉悉索索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扑了出去,然后慌忙爬起。
正常人的速度自然不如狗的速度快。
65公斤的重量足够方白碾压大部分的成年人,何况是小小的女仆,她还想挣扎,嘴里的话还没有喊出来,就被一只充满血腥味的狗爪子塞了满嘴。
“再叫,就把你脖子咬断。”方白警告着。
牙齿在月光下,白得吓人。
尤其是冒着绿光的眼睛,足够恐吓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仆了。
准确的说,足够把脆弱的红奴吓晕过去。
狗爪子拨了拨嘴角沾着食物碎屑的红奴,暗叹一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自己害了她一天没有吃饭,现在她就要给自己添堵哩。
刚会说话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要不宰了,伪装成野兽袭击的模样?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方白知道这是影子的影响,所以这个想法直接被他掐死。
“桃瑞丝普诺?”
他尝试着念出了这几个单词。
良久。
“妈咪妈咪哄?”
“急急如律令?”
“大威天龙?”
......
一缕白色的月光,混杂着黑气,恶狠狠的“推”了他一下——
漆黑的夜,圆月高悬。
四周是浓密的黑雾,死一般的寂静。
方白看不到自己的手、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只有一团意识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向着月光前进了几步。
月下,隐约可见一颗参天的大树孤寂的站在月下,光秃秃的枝条无声的撑着月。
喊了半天没有反应,这算不算这个时代独有的“网络延迟”?
方白撇撇嘴,安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他不想否认,他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
以判断危险从何处来。
“这里可以让你入梦,并且编造美梦。”白裙少女再次出现,站在一团阴影之中,没有看着月亮,更没有让月亮照到一丝。
“太阳升起之后,你要让娇嫩的花待在黑暗下,这里也是如此——梦醒,你要回来。”
说完,少女伸手一推。
方白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扭曲了,仿佛化为无数的丝线,融入月光,挥洒在入梦之人的脸上,耳边似有遥远的歌谣在回荡。
“祂的慈爱何等的深
祂使我的过犯也远离我
圣灵有怜悯的爱
且有丰盛无尽的恩典
从亘古直到永远
我将日夜祈祷”
一个女孩虔诚的跪在草地上,她不过七八岁左右,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两根编制得很好看的马尾垂落肩膀。
方白感觉有些怪异,那个女孩居然和女仆有七八分像。
“梦是最真实的幻境。”桃瑞丝普诺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梦里,你看见的就是每个人最真实的自我。”
“除了个别的。”末了她补充了一句。
方白没有回应,而是仔细打量。
周围朦胧模糊,主体偏向黑暗。
更远的地方一片混沌,似乎是世界没有完全形成。
甚至连小女孩的脸都是模糊的,如同一幅被浓稠浆糊摸平的油画。
只有女孩眼中的神像是最清晰的。
这很符合梦,但是更多的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一种怪异的困倦袭来,但大脑却十分清醒。
并且记忆中关于“我在做梦”的概念越来越模糊。
“如果你在这里睡着,那么你就永远出不去了。”梦里明明是白天,但一抹月光洒在方白的脸上,让他清醒了许多:“这是我第一次提醒你,我只会提醒你这一次。”
月光破开的地方,方白突然感觉到周围一阵恶意袭来。
远处未成型的世界,令人阴寒的气息化为漆黑的小手,一根一根的将方白的寒毛拔起——他没有寒毛。
这只是一种感觉。
宛如被世界抛弃,在黑暗中度过永恒的疯狂、绝望、孤独。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出来,但只要是恶意的词都可以套用。
仅仅只是看一眼就是如此,要是进入那些薄雾呢?
方白没敢进去,他害怕留下终身的阴影,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不要进去。
......
教堂的钟声敲响。
听得出来,敲钟人的手艺极好。余韵破开重重迷雾、荡开空气,一圈圣洁的光芒洋洋洒洒宛如涟漪扩散。
洗脑就是指用外部压力将特殊的思想灌输给他人,这点并不是很难理解,但是实际行动起来却需要技巧、毅力、恒心、以及最重要的天赋。
而方白前世看了这么多的书籍、对于土著民那点微不足道的认知范围以及心理防线来说,他的洗脑属实沾点天赋。
神像上发出圣洁的、令人温暖的光,红奴并没有感到奇怪,在梦中——除非是危险,不然大多数的好事都在“可预料”之中,除了生理梦的结束,谁会在做美梦之时惊醒?
红奴全身被圣光包裹,一个美丽至梦幻的国度在她面前展开,纯粹而美好——那里的人不需要“老爷”骑在头上,出行有“铁盒子”拉着、不用工作也能吃饱、路边的商店里美丽的物品随意让人取用。
反之,国度之下,是黑暗笼罩的世界,哪里的人生活在烈火中、与熔岩为伴、吃的是泥土、喝的是马尿、还有酷吏的刑法作为三餐后的刑法。
“可爱的女孩,你要去呢?”一个小天使飞了过来,问道。
红奴觉得它说话就像在唱歌。
“我要上天堂。”女孩骄傲的说,她确定她的身体在上浮,是去上天堂的路。
“嘿,那可真是太好了,你的家人也在天堂,但是我不确定你能不能上天堂。”小天使很善良,它提醒着小女孩。
“要上天堂你不能就这么上去,你要干点什么。”
“我需要怎么做呢?”
“你需要亲手布下七十二根蜡烛、放到天堂的门口,然后将你的委屈大声的说出来,并且要流泪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最后用泪水浇灌一颗种子,邀请你的家人朋友一起举行进入天堂的仪式。”
......
洗脑功底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出来的。
方白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无论是光影效果,雕塑形象,摆放位置他已经尽可能的在思考。
并且按照排他性、循环论证、利益承诺、仪式化、重复性…这些洗脑特点进行编排。
他对教会的理解更多的在于十字架、火刑、愚昧、秩序这些词,他曾经在历史课上听过,记得的并不多,也就是关于教条(鼓励人拒绝理性思维,盲从附和)、把握需求(幻想来世,接受当前苦难)、各种仪式感(不明觉厉的洗脑)、扩散的行为(附和集体,加深影响)之类的东西。
当然,远不止这些,奈何他记不住,
退回到那个树上长月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静谧。
这里迷雾也不再给方白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同时他发现,在迷雾之中,有一个光点若隐若现。
他看出来,那是红奴的梦。
“你很有传道者的天赋,牧羊犬或许真的都擅长牧羊——”
“或许我真的可以考虑让你成为我的传道者。”
听到桃瑞丝普诺的话,方白歪着头想了一下:“你喜欢吃狗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