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寨所处的山并不高,只是下山的大路不好走,需要沿着山连山的路绕着走,去山脚下有小路。游雪瞅见几百步外的赵大哥一行人正在小路上行走,大钱坐在赵大哥的脖子上,赵大哥变了个人似的,驮着大钱,左手拉着媳妇,右手扶着儿子,走的特别快。
游雪不好露面,他在空气中问道了怪怪的味道,黒峋还在说。
“黑兄小声点……”
“游公子发现什么了?”黑峋忙问。
“没有。”游雪一脸正经回答。
黒峋也是有些傻气,“游公子可吓死我了,听我爹说抓孩子的东西是妖怪,你说吓不吓人,要是真是这种东西,游公子你赶紧跑,我脸黑,兴许能吓住对方一下。”
游雪被黒峋噎的半天不想说话,二人跟着赵大哥,始终隔着百步远,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山脚下赵大哥的房屋附近,游雪上了树,黒峋跟着。
“游公子也喜欢在树上待着?巧了,我也是。”黒峋折了一根树枝,掐头去尾,含在嘴里。
“黑兄,我们要不要分开守着?”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黒峋头摇得像拨浪鼓。
正午阳光直射不到山脚下的这块阴凉地,赵大哥不敢偷懒,六月,正是田间苗里生长定型最旺的时候,要紧盯着,赵大哥和几位汉子带着锄头去了田里,赵大嫂没有办法,没有田就要饿死,这年头,又赶上南林郡这种地界,糟蹋霍霍农作物的畜牲多了去了,没一两个人守着田,来年只能喝西北风。
赵大哥前脚刚走,大钱耐不住好玩的性子,从屋里溜出来,赵大嫂抓住就是一顿暴打,大钱哀嚎着,响声穿透整个山谷,隔壁邻居过来拦住赵大嫂,赵大嫂擦干眼泪,没好气地坐在屋前劈柴的木桩上,邻居也不好多说,将大钱拽进屋子,又安慰了赵大嫂一通便走了。
“你来啊!我儿子就在里面,你来抓走他啊!”赵大嫂朝着山谷吼,回声一阵阵向远处扩散。
游雪睹物思人便想到自己的母亲,暗想道:“若是母亲,也定会这样吧!”
黒峋待着无聊,左看看,右瞅瞅,从前方轮廓分明的山影的大小高低便能看出来时间的流逝,黒峋百无聊赖看着对面山上的各种东西,看看枝头的鸟儿,又或者搜寻地上的猛兽。
突地一下,一个影子在黒峋眼中划过,黒峋第一反应便觉得是鹰俯冲捕食的场景,眼睛忙盯着看,黑影不翼而飞一般消失了,看方向似乎是山下。
“游公子,刚才看见一只鹰捕食,半天没见飞上来,想必是飞下去跌死了不成,你瞅见没有?”黒峋揉着眼问。
游雪骤然一手抓住黒峋,一手捂住黒峋的嘴,向前方几十步外的一棵歪脖子树荡了过去,没发出半点声音,黒峋挣扎着想要喊,被游雪死死按住。
“你别喊!来了!”
黑峋瞳孔猛地一缩,将刚才的惊吓咽回去,把眼睛移到游雪看的地方。
一团黑影伏在赵大哥房屋下的小坡上,游雪、黑峋待的地方够高,这才看了个清楚,黑峋瞧见便不由地打哆嗦,“游大哥,这不是人啊!”
那团黑影四周漂浮着黑气,形状看不出男女,高低,长相,像是天上飘过的乌云一样,只是比乌云黑了太多倍。
“你就在这里守着还是跟我一起靠近点?”游雪问道。
“我……”黑峋想起父亲的话便有些害怕。
游雪起身欲走,黑峋一把拽住,“带带我。”
游雪又一把抓住黑峋肩头,一口气飞到赵大哥的后院,落在一座草堆后面,游雪使用传音之法,“现在开始不能呼吸,心跳脉搏都闭了。”黑峋照做。
“你在这里接应我,我去前面看看,不要动。”游雪像飘着一样,跟鬼似的贴着过了地面,随后贴着屋墙上了房,黑峋瞧见心跳忍不住便扑通来了一下,游雪猛地回头,直把黑峋看的脸红不已。
那团黑影伏了半晌,赵大嫂在前院内干着杂活,大钱在屋内摸着被娘打疼的屁股看着窗外,游雪揭开半片残瓦,撕掉几把灰草枝,赵大哥屋子不大,厨房加睡觉的地方,两者之间一个布帐子隔着,游雪一览无余。
烈日灼灼,赵大哥屋子这里仍旧很凉快,但暑气难消,赵大嫂干了一会儿杂活便口干舌燥,准备进屋喝口水,大钱也是懂事,紧赶着舀了半瓢送了出来,赵大嫂不领情,又是喝骂进去。
游雪不敢越过屋顶,只在房顶一头,那黑影看不见的地方守株待兔,一时半会也不知道黑影还在不在,也很着急。黑峋躲在草堆后面惴惴不安,不敢露头,又不敢出声,也不知道大钱怎么样了。
赵大嫂将大钱推进去,喝完水便又出门干活,大钱在地下待了好多天,如今待在屋子里怎么都不老实,赵大嫂才走到屋外侧面去抱柴火,大钱麻溜从窗户溜出去,瞅着机会便往外跑,赵大嫂注意力还在儿子这里,忙喊:“小崽子,你快给我回来!”捡起手里现成的柴火棒就追。
大钱前脚跨出院子,倏尔阴风肆虐,大钱迷了眼,赵大嫂看见一团黑影掳了儿子大钱便飞了,赵大嫂登时晕倒在地。
游雪在大钱出屋子的那一刻便已经迫不及待在屋顶露了头,待看见黑影抓走大钱,忙喝道:“哪里跑?”身形噌地弹了出去,黑峋听见声音便晓得要动手,鼓起勇气上来帮忙,只看见地上躺的赵大嫂,游雪没了人影。
那黑影速度真是快到极致,山谷间几十丈的距离他一刹那就到,游雪也不慢,追赶的同时天纵剑早已出鞘,黑影身形一顿,紧接着便继续逃窜,几座山的距离在游雪的脚下像是只丈量的几步一样,黑影越逃越快,但游雪却愈来愈近。
大钱被黑影包裹着没有发出声音,游雪发了狠,天纵剑猛地出手,剑气直往黑影身上逼,黑影起初还不在意,直到被游雪剑气灼烧了一番才晓得游雪的剑气中混杂阴阳二气,这下逃窜的速度骤增,拐了山脚,游雪险些跟丢,此时游雪与那黑影的距离不过五六丈,可见那黑影有多诡异难测。
双方追逐了半个时辰,黑影朝南边逃,南林郡的南边全是深山险峰,极容易躲藏,可跑了这么久黑影还是没甩开游雪,实在是因为游雪阴眼已开,早已看破了黑影的轨迹,游雪几次欲出动绝技拦住黑影,但念及大钱便放弃念头。
前方逐渐到了万丈悬崖,黑影没有丝毫拐弯的迹象,游雪猛觉不好,立即从怀里扣出一枚镖向黑影投了过去,黑影速度已到极限,这时也不得不稍改路线,游雪前后放了十几枚暗器冷梭,黑影被逼迫的不得已改了些方向,但还是挣扎着要往悬崖这边靠。
“不可,要果断出击!”游雪下了决心。
猛地将天纵剑使了一招“投石问路”的老套路掷了出去,天纵剑瞅见黑影更是闪着耀光逼了过去,游雪使了八九分的力气,黑影根本躲不开,忙止身对抗,大钱被黑影弄了出来挡游雪这一剑,游雪似乎看见黑影挂着点邪魅和轻蔑。
游雪的身形骤然逼近,猛地抓住了天纵剑,剑尖向黑影一顿狂点,黑影一阵惨叫,凄厉惨绝,大钱被黑影丢在了地上,游雪因为顾及大钱的一瞬间,黑影不知使用了什么术法,倏然退离了游雪几十丈开外,随后便投了崖,露出了一丝人形。
游雪不欲再追,抱着大钱返身便回。
“黑前辈,事情便是如此,游雪除恶务尽,马上要去悬崖查找一番,黑兄便留在这里与黑前辈共同守护这一众孩子便是。”游雪回了黑塔寨,将大钱还给赵大嫂,夫妻俩说着便要让游雪做大钱的义父,游雪不肯,夫妻俩没了主意。
“游公子,既然是人,老夫也就不那么担心了,还是让小儿跟你去,互相有个照应也好。”游雪无奈,又带上了黑峋。
这一路,游雪担心黑影走远,也不顾黑峋反对,拽起黑峋便走,黑峋一个汉子像是小鸡一样被游雪拎着,着实可怜。
到了悬崖边上,太阳偏西,游雪说着便要往下走,黑峋忙拽住,死活不让游雪下去,“游公子,这可是无底崖啊,下去哪还有上来的?想必黑影装扮的人已经摔的粉身碎骨了,别去了。”
“你若是害怕就待在上面,我一个人去便是,现在暖阳高照,什么邪鬼妖祟都不会出来的。”
“我还是跟你下去吧,你万一出事我可不好交代。”黑峋不知又从哪里找出一截细树枝在嘴里嗦着。
无底崖,周国和越国之间的天然屏障,由西海岸向东绵延了三千多里,崖最窄的地方都有五十多丈,当年周帝周武成异想天开,准备在无底崖搭建桥梁,如此便可节省大量时间,周国的士兵便可一拥而入进了越国的地界,可五十多丈的距离对于一位轻功绝顶的人来说也不是小事,再加上无底崖的怪风,有再多的武林高手都建不起桥,也造不起能承受住万千军马通过的桥,南林郡的百姓着实要感谢这无底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