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不见少,巡街的衙役们远远瞅着争斗结束便慢吞吞赶了过来,大伙给划开道,衙役们一眼就看见晕倒在地的吴珲,吴大爷的名号多响,如今都爬在地上不见有动静,衙役们本想为吴珲献殷勤的心思一下便没了,干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吴珲缓过神来,慢慢站起,倒也未受伤,只是有些惊吓,想到姑苏府最近的新规矩便不由打了个哆嗦,衙役们瞅见吴珲的小弟不在,忙过来扶住,吴珲服软,“游公子,是吴某输了,你放心,刘掌柜的没事!”转变真快。
“互相切磋而已,吴公子不必在意,游雪先走了,改日再聊。”
吴珲虽然有些跋扈,但总归有些江湖气,忙拱手送别,“游公子,在下吴珲,南林镖局的总镖头,若看得起在下便交个朋友。”
“吴公子,有机会定来拜访。”游雪当着许多人的面不好驳了吴珲的面子。
围观的人登时散了,都是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自讨没趣。
刘叔听见外面街上声音渐消,快速从楼上冲下来,游雪已经站在楼梯口等候,“刘叔,没事了!我这就赶回去,您老一路保重!”
“游公子,老朽真是长脸啊!你快回去吧!老夫也去拾掇拾掇,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郡城外离西门几里开外的驿站旁边,贾更贵站在车篷顶上远远看着郡城的方向,眉毛拧成一股。
“贾兄,出发了。”
游雪赶着马车便走,贾更贵吓了一跳,苦笑着跳下车篷,大喊一声,“兄弟们,回家了!”
众护卫在车内跟着呦呵乱喊,马队浩浩荡荡,气势顿变,车轮掀起尘土,快速远离了郡城。
又是一路颠簸,马队行走不止一日,过了瑶山县,前方高山险峰倏尔出现,路越走越难,白熊岭横亘在远处,等待着游雪一众。
过了一夜,夜里照常往下倒雨,马队勉强行了几十里路,天亮时,一番休整,荒山野岭的不容易看见人,凑巧,早上对面却来了一拨人。
熟人来了,白熊岭黑塔寨的少寨主黑峋带着一众手下走了过来,“游公子,近日可好?家父邀您上山一游。”话极少,但看着很恭敬。
游雪想了想,“贾兄、李兄,你们看?”
李闯见了黑峋登时变得气愤填膺,黑峋邀请如果不去岂不是堕了迁马帮的面子,一口答应,贾更贵也不好回绝,马队改由小道直取黑塔寨。
“黑兄,你的铁棒怎么今日不带在身上?”游雪问道。
黑峋黑脸一扭,挠着头不知如何回答,“游公子,上次败给你,我好好想了想,觉得铁棒还是太轻,所以我让寨内工匠将铁棒融了再掺点好铁重铸一根,到时你我再分胜负。”年轻人的傲气说来就来。
黑魁这几天伤势渐好,从车内出来,这时也坐在游雪旁边,逮住机会便说:“你就是再掺一百斤重铁也打不过游头领。”两张黑脸登时互相对着。
“有本事你来跟我过两招,躲在游公子身后是什么本事?”
黑魁可机灵的很,“我没事跟你打干嘛,你看不见我右臂耷拉着,怎么整天就想着欺负我这种身残的人。”
“你……”
“你什么你,快带你的路吧,小心我给你老子说,你不知道轻重,还想跟游头领过招,看你老子不打你屁股!”黑魁乐得数落黑峋,黑峋说不过,一溜烟跑到了前面,背着手只是走。
黑塔寨在一座山上,车马行走颇为不便,众人都下了车,马车勉强上了山,又折腾了一个时辰,弯弯曲曲的路走了许多,这才到了黑塔寨。
寨主黑无面站在寨子门口的牌子下等着,身后是寨内的人,站了一大片,连连绵绵数不清楚,只是不见半个孩童。黑峋交了差,也不再招呼游雪,不知跑到何处地方去了。
游雪是晚辈,先行了礼,黑无面跟着回了,只受了游雪的,贾更贵、李闯二人只是抱抱拳,不吭声,场面登时有些凝滞,黑无面一身正气,气量颇大,邀请众人进了寨内,独请游雪入内说话,李闯钻进了马车,贾更贵只好跟着。
“游公子,老夫也不怕你笑话,今日大老远把你请来,确有一事相求。”
“黑前辈但说无妨!”
“最近寨子周围经常丢失孩童!老夫也曾暗中调差,只是瞧见过一个黑影,老夫这身皮肉都还硬实,只是轻功这方面……那日游公子一跃而收了小儿的巨网,轻功身法之高明是老夫生平所见前三甲,老夫脸厚,请游公子救我黑塔寨孩童一命。”
“刚才上山没看见一个小孩,莫非?”
“不是不是,最近丢失的小孩已经十一个了,剩下的老夫都集中了起来,就在游公子你脚下。”黑无面眼泪打着转,起身挪开了一张圆桌,再掀开地下的一张虎皮。
地上露出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铁环,黑无面一手一个,使劲向外一拽,一个地下通道登时打开,通道透着光,黑无面踩着梯子先下,游雪跟着下了。
通道下是一块十丈左右的开阔地,中间错开顶着几根木头柱子,一双双灵动无邪的眼睛瞅着游雪,黑无面被一群孩子包围,叽叽喳喳,孩子们问个不停,“游公子,你看,这天真好玩的年龄怎能躲在这种地方,终日不见阳光,老夫真是羞为寨主。”黑无面说着又到一根木桩上去鼓捣了几下,游雪身后又缓缓开了一个地道,只是往下走的地方多了阶梯,倒也方便,婴儿哭闹的声音倏尔传了出来,游雪抢先走了进去。
这一层比起上层,地界宽阔了不少,孩子更多,年龄也更小了,大多数都在婴儿兜里,正处在咿呀学语的年龄,此时却只能待在这黄灯苦烛的地下世界。
黑无面走了下来,“游公子,这地下还有一层。”
游雪拳头握得铮铮作响,天纵剑狂抖不止,剑鞘上发着光,黑无面看见这一幕便觉把握大了许多,“游公子,不要动怒,老夫无能不能扫清这些孩子出去的障碍,望游公子救他们一命!”
“黑前辈,你放心,此事我遇到了便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此作乱,白天可曾丢过孩童?”
“白天也丢过,老夫实在追不上那黑影,被他掳了孩子逃走了。”
游雪微惊,白日行凶,非妖即人,不过人的可能性更大,“黑前辈,像这样躲在地下倒是护住了孩子,黑影如果不来,我哪里去找?”
“游公子,寨里已经商量过了,几家大人愿意将自家孩子接回去,情愿做饵,钓出幕后真凶!”
“太分散可不行,游雪照应不过来!”
“不分散,这三户都是阴面山脚下的,相隔都是十多丈,有一户已经丢了一个小的,现在夫妻俩恨的每天睡不着觉,愿意用大的犯险,只希望逮住真凶报仇。”
游雪踌躇难定,有些不愿将小孩做饵,可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尽早抓住,让这群孩子重见天日才是正途。
黑无面派人寻来那三户人家,三对夫妇去地下寻得了自己的孩子,见游雪时已经满脸泪痕,见了便跪,也不知游雪姓甚名谁,只是磕头,游雪一一拉起,黑无面老泪纵横,喝道:“峋儿,你还不出来,半天去哪儿了?”
黑峋突然冒出来,“父亲,儿子去巡山了,儿子见了这帮孩子难受,不如不见!”
“让你多跟游公子亲近亲近,你倒好,转眼就跑了,你不见孩子们,难道他们就能从地下出来不成?最近几日你时刻跟着游公子,看看游公子需要什么,再敢跑,你的铁棒就别想再要了。”
“好,我跟着游公子便是,赵大哥你别再哭了,二钱丢了谁不心疼!你哭有什么用!”黑峋朝着三户人家中的一个中年汉子说话,赵大哥双眼浑浊,血丝游动,挺壮的身体看着飘飘的,看来受的打击不小。
“少寨主,你和这位公子可要看好大钱,别再丢了!”赵大哥抱着脖子挂着一枚铜钱的孩子,抹着眼泪说。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没了老娘再给你生!”赵大嫂骂道。
黑峋一番承诺,赵大哥抱着大钱回去了,剩下的两户也好说歹说一阵,紧跑着回了。
“黑前辈,你在这里镇守,我跟黑兄弟现在就过去盯着,麻烦给马队兄弟们一口饭吃,多谢!”游雪眼里冒着火。
“游公子放心,这里交给我,有事便让峋儿来往互通消息,你随便使唤他!”
“儿子知道了,您快进去坐着吧,我跟游公子先走。”黑峋跟着游雪去了黑塔寨山下阴面的三户人家处。
“游公子,你也是练体一路的?”黑峋疑惑的心痒痒。
“都练。”
“巧了,我也是,那天跟你角力输了,我就晓得你是练体路子的,游公子,你一拳多大的拳劲?”黑峋还是不肯放过游雪。
“这个不清楚,碎一块石头应该没有问题!”
“这个我也在行,一怀抱的石头我一指就能戳碎。”黑峋在游雪身后踱步随着,手里还不玩拿一块石头想给游雪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