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闯举剑直刺前方一人,那人大刀右劈,李闯随之斜身刺向大腿,左手剑柄挡开大刀,“啊”的一声,李闯应声倒地,原来他右脚踝已是中了一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顿时好几刀便直向他面门砍来,李闯知自己深入敌中,已然无救,随即闭眼等死,只觉刀风凌冽,迎面而来,心中登时恐惧之极,一瞬间无数回忆自心头涌起,儿时的欢乐、练武的苦酸、亲人的逝去,诸般场景一一想起,两位哥哥也曾是少年英雄,可也逃不过这道上的刀光剑影,如今他也要前去陪伴哥哥,只苦了父母,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番回忆,泪水夺眶而出,李闯抬手擦拭泪水,登时愣住,原来他还未死,忙睁眼向四周扫去,只见一虚影横转腾挪,匪寇随之纷纷倒地,心中喜悦倏尔而生,竟拍地而起,又加入了砍杀中。
游雪本意等对方头领头现身再行出手,况且护卫们还可阻挡一时,可李闯却已深入绝地,不得已只能出手,自树上疾落而下,双掌直拍那围着李闯几人,他纵跃无声无息,那几人又怎会知晓空中会有人偷袭而至,随即被游雪拍翻在地,游雪因觉乃偷袭得逞,故此未下杀手,况且他与黑塔寨无冤无仇,也只是渴望遇见武艺高强之人,好切磋一番,知己之短。
匪寇一波接一波,那半山腰的草丛中已是躺倒了不少人,游雪不想过多死伤,施展绝妙身法,游走在混战中,遇见要被斩杀的匪寇便救一命,碰见护卫难敌便抬手将其对手拍晕,护卫知游雪掌力雄厚,看似轻轻一拍,对方定是没了性命,哪会再行补刀之举,转眼间,局面扭转,马队登时松了一口气。
黑峋藏在半山腰,离得远,藏得深,可看的也不模糊,兄弟们接连倒地,他哪能再忍,抄起铁棒便冲了下来,他那铁棒有碗底般粗细,有五尺多长,重达六十多斤,武功高强之人挨一记已半死不活,更不用说常人,他深袭父亲样貌,又高又壮,脸黑如碳,五官更是凶狠之极。游雪见黑峋步伐极为沉稳,纵跃间已到山脚,心中一喜,暗道:“必是高手!”连忙迎上。
黑峋在山上瞧得认真,一下来便直奔游雪,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然交上了手。游雪不敢怠慢,拔剑迎敌,黑峋亦是铁棒紧握,黑峋一出手便是一招“力扫千斤”,右手执棒直挥游雪左肩,游雪有心要角力一番,举剑横档,叮的一声巨响,游雪只觉虎口微震,倒也不是他力气不足,实是对方兵器占优,剑乃灵动飘逸之物,被游雪这么一用,又怎能抗住千斤冲击,登时自碰撞处断裂。
游雪微惊,赶忙低身拉开空间,随即右移身体,躲过那巨棒,顺势斜上,以残剑直刺黑峋腰部,料想他那一棒定是难以收住,无力回防,黑峋可不只是单练横练功夫,见游雪一刺,巨棒自空中忽向游雪挥去,游雪暗佩,自空中使出“斜月寒光”,陡然翻上黑峋头顶,黑峋双眼被耀光微闪,身子陡降,双手握棒向头顶再挥,游雪倒立下刺不成,铁棒瞬间便至,游雪再以残剑去挡,登时剑身再短,转而三尺长剑变为一尺残破匕首。
黑峋暗自得意,见游雪借力离开一丈,顺势一招“莽牛无惧”,直向游雪腹部戳去,铁棒破空有声,可游雪怎会就范,转而扔剑疾退,顺手取出心刺剑,躲过铁棒,缠棒而上,袭向黑峋面门,黑峋大惊,左扫铁棒,游雪倏尔翻到铁棒之上,黑峋再向上扫出,可距离太短,无势则无威,游雪出手夺棒,转眼间二人已各执铁棒一端。
游雪稳抓铁棒,落地与黑峋角力,二人纹丝不动,黑峋额头汗珠骤生,已自知比力不过,转而弃棒便逃,袖间暗器齐出,只为及时逃离,游雪毫不慌乱,执棒打开飞菱,他本可将暗器打回几个,可又觉对方练武不易,又与自己厮杀一阵,可以一交,纵跃追上,铁棒向黑峋背后直逼,希望对方止身认输。
棒未至,声先起,林中一声急吼:“饶我儿性命!”游雪闻声便止,黑峋再跃开几丈,停在半坡,心中苦涩,为何父亲要来掺这趟浑水,今日莫非我黑塔寨要葬身在家门口不成。林中跃出一白须黑面老者,游雪知晓此人定是黑塔寨中掌舵之人,也算是前辈老者,心中已打好注意,要以礼待之。
那老者说到即到,跳至黑峋旁边,游雪细看,只见对方身高体壮,虎腰胸背,与黑峋不遑多让,一袭青衣,面色如墨,双眼却炯炯有神,五官都比常人略大,但也不东歪西扭,很是正派,眉间也似有一股正气浩然,游雪暗自不妙,这莫非得罪了好人?心中登时疑惑不已。
老者便是黑无面,他走近黑峋身边,为其检查一番伤势,见儿无恙,随即胸闷骤散,游雪上前一揖,黑无面身子微躬还礼,脸上极为不悦,问道:“阁下好高深的武功,为何与我黑塔寨为敌?”李闯、贾更贵二人此时已站立游雪身后,李闯见仇人便在眼前,抢话道:“我们迁马帮与黑塔寨是不共戴天之仇,你说呢?”游雪转身一瞪,李闯赶忙低头闭嘴,知此处还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黑无面捋须大笑,笑道:“什么迁马帮,别带着无辜之人,就是你李家和我黑家之事。”游雪心中颇为认同,抱歉道:“晚辈初入江湖,一心只想找寻对手切磋,以知不足,故此借道此处,如有得罪,前辈海涵!”黑无面色骤缓,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笑道:“阁下既然与李家无关,此事就此揭过,我儿失礼之处,老朽在这里赔个不是,以后这黑塔寨的大门永远为阁下敞开。”
游雪疑惑难解,问道:“前辈为何与李家结怨,晚辈愿做个讲和之人。”那老者笑道:“阁下看着也是正气凛然,定当不会乱杀无辜,老朽不是不愿讲,只是往事难忆,还请姓李的讲吧。”李闯扭捏不语,一时竟怒容顿无,游雪疑心更重,瞥眼瞧了贾更贵一眼,对方摇头不语,随道:“李兄弟有话便说,今日你也杀了许多人了,火气也该下来了!”
游雪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已有威逼之意,对方如此蒙骗自己,他怎能轻言放过。李闯久久未语,黑峋勃然大怒,说道:“是不是心中愧疚难言?”李闯怒色又起,但仍不做反驳,黑峋续道:“为何不当众讲出来?好让你那兄弟都知晓一番,报仇是自家的事,别总迁马帮、迁马帮的,为这仇而死去的无辜人还不够多?”
李闯面红耳赤,已是羞怒交集,黑峋见对方一言不发,随即向父亲示意,黑无面微微点头,黑峋上前说道:“你死了哥哥,莫非我没死?当日那领队比武不过,竟行背后偷袭之举,以毒镖暗伤我大哥,我大哥回寨便毒发而亡,我众兄弟杀你两位哥哥有何不可?况且并非出自我黑塔寨之手。”黑峋继续讲说缘由,游雪这才得知事实,原来当日马队领队为李迁的好友,可那人依道上规矩比武不过,竟偷袭杀了年仅十六岁的黑峋哥哥,黑塔寨怎会不报此仇,事后得悉李闯两位年幼哥哥自南林城习武回乡,便在道上准备截下,哪知护送之人又是那领队,既李迁的好友,那好友非但不携李闯二子共逃,反倒两掌毙了,嫌太累赘。
游雪神色黯然,不曾想到这其中竟有这般渊源,可陡然一想,那罪魁祸首去了哪里?问道:“那卑鄙小人身在何处?前辈为何不找上门去。”黑无面登时不悦,说道:“还能去哪,活得好好的。”游雪大骂道:“在哪里?我去替前辈宰了,以解两帮之仇。”众人无一人作答。
李闯早知迁马帮理亏,故此不言,父亲也曾说过此间详细,但仍是迁怒于黑塔寨,可斗了多年仍旧不分胜负,反倒是真凶逍遥自在,他曾一再向父亲打听那人姓名,可父亲绝口不提那位“友人”姓名,更不许他擅自查访。李闯虽年少,但也不糊涂,如今退无可退,只得出口:“即使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也有责任!”
黑无面突然凄惨一笑,游雪诧异不已,只听其道:“两帮糊涂拼杀几十年,死伤何止几百,今日之事都怪老朽,你们走吧!”游雪本以为黑无面会说出罪魁祸首的姓名,岂知对方竟不再提及一点关于那人的消息,反而敞开道路,游雪犹豫不决,马队众人翘首以盼,只盼游雪下令前行。
游雪决意要搞清楚此事,问道:“前辈若不方便说,给晚辈给点线索也可!”黑无面感激一躬,谢道:“我虽不知小兄弟大名,但观你为人与武艺,定知这南林郡以后必有你说话的份,也不是老朽不识抬举,只恐连累了你,此事就此为止,来日闲暇定要来我黑塔寨一聚,我好尽地主之谊,告辞了。”言毕,便吩咐帮众将受伤昏迷和死伤的几十人抬回山寨,随即与黑峋相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