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起身吧。这牢房里的生活怎样？”苏寒微默，忽然出声道。
王小九微愣，虽不明其意，还是照实回答道：“挺好的，大理寺卿很宽恕，把我的镣铐给解下来了，一日三餐也不断。”
“可冷？”苏寒视线微移，看向一旁的床榻。
王小九笑笑摇头：“牢房里定期有人打扫，只是近来雨雪天气居多，偶有两分潮湿罢了，床被也还是崭新的，谈不上寒冷。”
“大人前些日子送给我的披风我还珍藏着，没有给大人弄脏，”顿了顿，神色又有些落寞，“可惜那日朝堂上大人赠予我的狐裘已经被损坏了，还望大人恕罪。”
苏寒唇角微抿。
王小九见她神色有异，立刻有些茫然得不知所措，心中懊恼今日自己为何如此话多，暗自责怪自己的同时，又在努力思索自己究竟哪句话惹得丞相大人不快了。
苏寒道：“姑娘不必如此拘谨。”
“民女戴罪之身，纵然天恩浩荡，已赦免罪过，但不管怎样，这都改变不了我只是个罪臣之女的事实，承蒙大人不弃方才保住一条贱命，既已决定入丞相府为奴为婢，也要知道尊卑有别。”王小九微微伏身。
“姑娘从出生起就是王二小姐，现在依然是王姑娘。”苏寒道，“即使到了丞相府，也依然是王姑娘，以后，姑娘也依然是王姑娘，永远不会改变。”
王小九呼吸顿住，她的双手下意识攥紧囚衣衣角，几乎不敢抬起头来，却怎么都无法抑制住颤抖。
她直起身体。
一袭白袍的少年立于这黑暗肮脏的牢房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宛若那九天之上的谪仙，白衣如雪，出尘不染，清逸俊秀。
一如当初他在朝堂上面对百官质疑、帝王审视、至亲抛弃之时，那个唯一向她伸出援手的红衣少年，风华绝代，公子无双。
“姑娘也依然是王姑娘，永远不会变。”
猛听到这样温暖的话，竟让她有着落泪的冲动。
那个救她于污泥之中的少年，温润如玉，清雅如月。
是她一生都要誓死追随的恩人。
她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颤抖：“多谢丞相大人。”
苏寒和大理寺卿笑着打了一次交道，才顺利带着王小九回府，自己又去了书房，让风竹领着王小九挑选院子。
王小九小心翼翼的跟着风竹，丞相大人的府邸不小，并不似其它官邸一般富丽堂皇、雕栏玉砌，而是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温和静谧的气息，却也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石榭，时值冬日雪花飘零，行走之间恍若置身仙境。
不知何时，前面的风竹停下脚步道：“姑娘想要哪间院子？”
再大的府邸也有逛完的时候，再远的路也有尽头。
丞相府院子不少，只是丞相大人御下宽容，身边跟随的护卫虽只有四个，却住在这府中最大的一间院子，名曰飞羽阁。
丞相的明舒居虽不是府里头最大的，却是环境最为清幽、文墨之气最为浓重的院子。
风竹姑娘就住在紧挨着明舒居的一个小院子，名唤风苑。
王小九道：“我住哪里都可以的。”
这倒是真的实话。除了飞羽阁和明舒居以外，其余的院子包括风竹姑娘的风苑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环境虽比不上明舒居，却也安静整洁，厢房书房都有，小厨房也有，都很不错，她也是很难选择。
风竹回道：“公子吩咐了，请王姑娘自行挑选，要哪个都可以。”
王小九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那就烟雨楼，可以吗？”
风竹神色淡淡，点头道：“自然。”顿了顿，又道：“你……王姑娘有什么行囊需要帮忙提过来的吗？”
王小九忙摇头道：“不不，没有……不是，我是说，我没有什么行囊，只有一枚我娘留下来的羊脂玉扣，我挂在脖子上了，其他的我都没有带。”那是肮脏的户部尚书府里的东西，她怕带来了，会玷污这片圣洁的土地。
风竹道：“那你可以住进去了。”
“啊？”王小九疑惑道，又觉不对，“哦哦，好的。”
溜达丞相府却故意路过此处的清安已经躲了不短时间，见状嘴角抽了抽，不由扶额，闪身道：“风竹，你多解释一句，不，就多几个字会怎样嘛？”
风竹早已察觉到他的气息，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反倒是没有武功傍身的王小九被他的突然闪现吓了一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清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无礼，忙赔礼道：“王姑娘勿怪，我这人随意惯了，吓着姑娘了，实在是无心之举。”
王小九道：“没事没事，这里是……大人的家，也是公子的家，小女初来乍到，这些日子格外劳烦丞相大人，已是不礼。”
清安笑道：“那就好，公子吩咐了，王姑娘不必拘谨，就把这里当成最亲近的地方。”
是最亲近的地方。
王小九眨眨眼睛，眼眶有点酸，心下暗叹丞相大人的温和细心。
清安又道：“在下担不起姑娘这一声公子，府里的公子就只有侯爷一位。风竹这人就这样，对谁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能少说一个字就简短一个字，王姑娘还请不要怪她。丞相府虽然很多院子都没有人住，但都有人定期打扫，公子前几天才吩咐的重新打扫，所以风竹才说现在就能住人。”
“原来如此，丞相大人的府邸不愧是丞相府，景色优美，如诗如画。”
同一时间，丞相府书房。
“清平，去唤秦勇过来。”苏寒搁下毛笔，拿起奏折轻轻抖了抖，道。
守在门外的清平应声而去。
秦勇早就来了丞相府，大理寺办事的效率还是挺高的，苏寒领秦勇出狱当天下午就给人送了过来，来人手里还捧着半两银子和一个大荷包，毕恭毕敬道：“我们家大人说，丞相大人的荷包未免太小，半吊钱都装不下，这便权当是无偿送了大人的。”
当时恰逢苏寒从太子府回来，闻言啼笑皆非，命人把半两银子收下，却将荷包退了回去，叫那人捎话：“回去告诉秋大人，本相两袖清风，坦坦荡荡，若是随身携带如此大的荷包，未免太过累赘。”
清平轻扣房门道：“公子，人已带到。”
苏寒收回思绪，扬声道：“请去客房，勿怠慢了。”
清平应了声“是”。苏寒看着面前堆积如小山的奏折，揉揉眉心，起身前往客房。
她起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起来的势头有些急了，膝盖有些许疼痛①，眼前似有眩晕之感，可是再仔细回想，又似乎没有那种感觉。
①注：本书中“坐”多指“跪坐”，但也有凳子。
作者的话：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和和美美，单身贵族也请不要灰心，独自一人浪迹天涯也很浪漫，对吧？
520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