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位还是先歇下吧,老夫也要去睡觉了。”老者站起身来,收好了二人吃完剩下的空碗,随后离开了房间,并且关上了破木制作的门。
唐毅将外套脱下,铺在了石头地上,说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尹安琪看了一眼床,随后坐在了上面,周围非常昏暗,只有面前的不知道是什么芯的灯以及窗外的星光,这时,一股思绪涌上了她的心头。
唐毅躺在地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忽然,尹安琪问道:“难道你就一点不想家吗?难道你就一点不担心我们永远回不去了吗?”
“担心没有用,哭也没用,要理性,要冷静。”
“呵呵,有时候真觉得你像是个五十岁的大叔。”
唐毅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尹安琪,说道:“我们手上带的是核能接收器,接收器的意思就是能够接收到信号,如果那边有人营救我们,这个接收器就可以凭借其定位的作用,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找上我们。”
尹安琪走下了床,来到了窗户边,她倚靠着窗户,望着漫天星辰璀璨,紫白蓝交相辉映,说道:“看啊,天上有那么多星星,但是没有一棵是我们的卫星。”
唐毅皱着眉头说道:“既然他们让我们带这个接收器回来,就说明他们一定会有别的定位方法的,没准不需要定位卫星。”
“乐观是好事,但是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回不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在大明朝结婚生子?沦落为浩瀚历史中的尘埃?就像是我们没有在二十一世纪存在过一样。”尹安琪转头看着唐毅,说道,“这是一场试验事故,那个公司不敢承认这个的,因为会面临巨额罚款,没准我们就会被当做失踪人口一样对待,没有人会来寻找我们。”
“我不知道。”唐毅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
尹安琪说道:“活着,我们要活着。”
“活着?”
“我们是未来人,我们在这个时代就是神一样的人物,我们能够预测未来,甚至……”
“你是想说改变未来?”唐毅问道,“你是疯了吗?如果一切按照历史发展下去,我们没准还有被那边人营救的希望,如果你改变了历史,我们没准全都不复存在了,甚至会自然而然地消失,这一切都是难以预料的。”
“自然而然地消失?”
“对的。”
“但是那些穿越剧、那些小说……”
“你太幼稚了,改变了未来,我们都不再存在了,没有了未来,就没有了未来的我们,虽然我们貌似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但是这个世界是大明朝的世界,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是不速之客。”
“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这确实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我消失,我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而我也告诉你,不要试图改变未来。”
尹安琪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能在这个地方好好活着,那我就不会做出这种改变未来的事情,如果我在这里遇到了危险,那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改变未来,因为我宁愿去拼,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会保护你。”
“但愿如此。”尹安琪回到了床上,躺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思绪。
次日
洛阳城
皇帝穿着银丝龙袍常服,倚靠着长椅躺着,他的手中反复举着一本奏折看来看去,这时,一名太监走了进来,说道:“皇上,谷斗将军来了。”
“传他进来。”
“喏。”
过了一会,一个身披铠甲的威武大胡将军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吾皇万岁!”
皇帝立马坐着身子,将奏折放到了一旁,说道:“咱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有几成的信心把北边那些蛀虫给咱驱走咯?”
“回陛下,十成。”
“嗯。”皇帝仰面笑道,“果然是咱大宇朝第一威武将军。”
皇帝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台边,取一酒杯,又倒上琼浆玉液,说道:“咱知道你喜欢大碗喝酒,咱也不喜欢这小酒杯,可惜那些大臣总叫咱有礼有文的,咱也没办法,宫里都是这种杯子,咱们就委屈点,就暂用这杯子吧,来,咱要好好给你敬上一杯!”
皇帝将倒满酒的酒杯递给了谷斗将军,将军接过酒杯,随着皇帝一饮而尽,说道:“臣定当全力以赴。”
皇帝拍着将军的肩膀,轻声说道:“咱真的想亲自上战场,还记得当年和你们几个,一起在长城外追逐元军的日子,那是何等的潇洒,后来咱权利太大了,老爷子怕了,就把咱死死地按在了庐州那个地方,卸了军权,唉,咱有近二十年没有打过仗了咯,有时候真的还想在战场上砍上两刀。”
“哈哈哈,陛下龙躯,怎么能再上战场呢?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去做就好了。”谷斗将军笑道。
皇帝拿起桌子上的毛笔,挥舞了两下,说道:“瞅见没,咱的劲还在,还能干!”
“哈哈哈,陛下,您就等臣凯旋吧。”
皇帝按着将军的手,说道:“那群鞑靼人只是来骚扰而已,并没有大规模进犯,你只需要将他们驱逐回大草原就好了,不可深追,咱并不想和他们大干一场,毕竟你知道南边也是不太太平的。”
“陛下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是。”
谷斗将军缓慢退下,皇帝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随后走到了后殿,进入了书房,他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看着墙上挂着的弓弩,弓上有几道刀砍的痕迹,线也斑驳。
这时,张子琪穿着一身粉色长袍悄悄来到了书房,他见皇帝正在面弩观看着,随后便悄悄躲在后头,大喊道:“皇爷爷好!”
皇帝突然抖了抖身子,转头喊道:“轻点声,你吓死咱了!”
“嘻嘻。”张子琪笑道,“黄爷爷这是看什么呢?”
“咱是在回忆年轻时候在战场上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皇帝笑着坐在了椅子上,说道,“不过刚才半条命都快被你吓没了,哈哈哈。”
“皇爷爷的战场威迹我也曾听到二伯提起过。”
“嗯,那时候我就喜欢带着他上战场,他比你的大伯英勇许多,比你爹也沉稳许多。”皇帝说道,“如果有机会,我还想上一次战场,哈哈哈,正好给咱的人生来一个圆满的句号。”
“皇爷爷上战场那绝对是头号人物啊,必定能够将那敌人吓得魂飞魄散!”张子琪说道。
“你小子,真的觉得咱这年纪还行?咱都六十九了,明年就是七十了,咱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爷爷何出此言?人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将少而威猛,将老而决策,皇爷爷不必亲自上战场,但也可以做一个指挥官。”
“指挥官?”皇帝捋着胡子,朝天看去,思考着什么,随后说道,“不愧咱疼你这么多年,果然把咱的心思全都看得透透的。”
“皇爷爷。”张子琪凑上一步,说道,“给我一个小官当当呗?”
“啊哈,原来你今天是来讨要官职的。”皇帝笑道,“奇怪了,平时你就只喜欢舞文弄墨,玩玩小鸟、斗斗鸡,怎么今天想起来问咱讨要官职了?”
“皇爷爷,实话和您说啊,我也不喜欢当官呀,只是我娘她总是让我去当个什么官,我实在磨不过她。”张子琪委屈道,“今晚您要么给我一个官,要么下一道圣旨,让我娘以后不要再烦我了,免得我天天在家里受她埋汰。”
皇帝闭着眼睛向天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考了一番,说道:“既然你喜欢文的,那咱就命你为礼官。”
“礼官?”
“就是代表朝廷,和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文人墨客搞搞诗、弄弄对子,你长的又白又净的,正好当做朝廷的门面。”皇帝笑道。
“哈哈哈,谢谢皇爷爷。”张子琪激动地弯腰谢道。
皇帝用手指着张子琪,严肃地说道:“不过咱可告诉你,既然你是朝廷门面,那就要处处,小心谨慎,不可失了皇家分寸!”
“哈哈哈,那是当然啦。”
“嗯,武有你二伯,文有你,咱也就放心了!”皇帝走到了张子琪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有兴趣和咱一起吃早点吗?”
“谢皇爷爷,我正好肚子里空空的呢。”
“呵,臭小子,讨个官还起那么早,一起走吧。”
文王府
文王正在花园里剪着花,这时周基拄着拐杖,在两名仆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入了王府,文王看到步履蹒跚的周基,说道:“你知道我今个叫你来是为的什么吧?”
周基笑道:“我既然来了,那当然知晓。”
文王皱着眉头,说道:“来人啊,给丞相搬张凳子。”
周围的下人从屋子里搬了张凳子,放在了丞相的旁边,周基弯腰点头,随后坐在了椅子上,扑了扑自己裤腿的灰。
“周基啊,你真的是害死我了。”
“哈哈哈,文王何出此言?”
文王一边修剪着叶子,一边说道:“你年纪也不小,说难听点就是半个身体已经入了黄土,也在官场那么多年了,这个杨旭在你眼皮子底下贪污,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皇帝念你年纪大,自然不会责怪你,但这锅全都扣在了我的头上。”
“哈哈哈,这不是祸,此乃福也。”
“此话怎么说?”文王将剪刀放在了旁边的石凳上,随后盯着周基的眼睛,问道,“我被臭骂了一顿,你还说这是福气?”
“历朝历代总得出现贪官,我和您说实话,整个大宇朝里有四成都是不干净的。”周基说道。
“四成?”文王比划着手指,慌道,“那你还不赶紧把那群人给揪出来?还在那里等什么呀?”
“哈哈哈,不需要,不必要。”
文王咽了口口水,走到了周基的面前,严肃地说道:“你和我透个底,你有没有拿钱?你要是拿了,在我面前说出来,那一切都好办,如果被皇帝知道了,那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哈哈哈,正如文王您说的,臣半个身子已经在了黄土里,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您自从老爷子在北边抗击外敌的时候,就一直跟随辅佐着,怎么老了老了变得如此糊涂。”文王说道。
“文王啊,您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权谋之术,天地阴阳两极,正邪并存,缺一不可,这朝中,需要清官,也需要贪官。”
“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贪官有什么魔力,叫你说出如此话来。”文王说道。
“如果一个朝中全是贪官,自然腐败不堪,逐渐灭亡,但如果一个朝中都是清官,那就会导致各据自理,效率低下,正因为清,所以做事处处谨慎,处处小心,胆子不够大,而贪官拿了钱,有了动力,才敢大胆行事。帝王之道,即是以贪治国,以清治贪,相互抗衡。”周基说道。
文王思考了一番,叹息道:“这么一来,苦的就是百姓。”
“是啊。”周基说道,“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面面俱到。”
“既然是权衡之术,那为什么老爷子还要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
“哈哈哈,这杨旭贪的是什么?”
“治理运河的款项啊。”
“不不不,那只是其一,他最初贪的是什么?”周基笑道。
文王闭上眼睛,思考了一番,说道:“是老二的金瓜子。”
“皇帝表面是是在抨击你,但实际上是在敲打劲王呢。”
文王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说我这脑袋。”
“皇帝的心思重。”周基叹气道,“先皇有四子,两子夭折,一子为现皇帝,一子为成都王张钱,张钱聪明无比,但还是败给了皇帝,皇帝对外称是有我周基这个能臣谋士,但实际上,我能够想到的皇帝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有些事情借我口说出罢了。”
周基站了起来,咳嗽了两声,看着文王,说道:“臣已经年迈了,路也走不动了,腰疼腿疼,臣祖籍苏州,渴望归乡,还望文王在皇帝面前为我求情,允我回乡归组吧!”
文王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苍髯老人,已是两鬓斑白,皱纹满面,文王站了起来,走到了周基的面前,流泪说道:“丞相,我也是很心疼你,但是朝中哪有人能够与你相比。”
“唉,这时代已经不是臣的时代了,臣岁岁咳嗽,感觉大限将至,臣真的想回到苏州,看看自己那满堂孙儿,实话和您说,臣早在皇帝登基那天就已经将臣的家人安置回了苏州,臣的孙子早已能跑能跳,但臣就是一面也没有见过。”
“啊,这……”文王说道,“您为什么这么做?”
“还记得当年皇帝曾在龙椅上推脱,说要我登基这件事情吗?”
“我在庐州曾经听说过。”
“在那之后,我是日夜担心,处处谨慎,早已做了必死之准备,不料皇帝仁慈,饶了臣一命。”周基叹息道,“臣真的是怕,真的怕。”
文王低头思考了一番,说道:“现在您立刻回府,我会叫辆马车送您今日出城!”
“这……”
“我虽然无法揣测皇帝的心思,但毕竟我是皇帝的儿子,我知道,如果和他说,那是没有用的,必须要先斩后奏。”
“但这样一来,你不就……”
“哈哈哈,你是功臣,我也是皇帝的大儿子,没有事情的。”文王说道,“还不赶紧走?”
周基与文王对视一笑,随后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文王府。
周基坐在轿子里,这时旁边行走的仆人说道:“大人,我们真的要走吗?”
“当然。”周基闭上眼睛,说道,“不过不是做文王雇的马车,你去城东雇一辆驴车给我,待我出城,你们拿些银子分了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