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书房,座上一个是之前就认得的寔宸,一个却并不认得。即便只着了一身锦衣华服,却还是能从他高挑的身板和眉宇间的气势可见此人的身份,若没有猜错,应是长年驻守镜城的九爷慕容寔宵。
微微颔首,芊孝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惊讶于芊孝的不拘礼节,看看寔宇和寔宸面色如常,显然早已习惯,想想却又似乎理所当然,想来一向风流不羁的七哥娶回府中的女子,自然不是平常的庸俗女子。
上次他们的婚礼是因为镜城告急没有赶来,虽然一直好奇这个所有人口中的疯女人,却未料到真正见到,竟是这样的惊艳。
慕容寔宇倒也不介意芊孝的突然到来,继续着话题道,“寰帝毕竟站在那样的位置,若有异动必然不易察觉。”
“七哥你是怀疑八皇兄?这怎么可能?”寔宵自年少离开凤城驻守镜城就是不想看到夺嫡之争,却不料多年后七哥口中竟是这番言语。
慕容寔宇愣了愣,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理解。自己不过就事论事,但在他人眼中,终究还是敏感得很呢。
正愣神间,却听芊孝浅淡的语声响起,“滁云云妃之子,又是与滁云连年交战,你觉得以寰帝的能力只能割地求和么?”
此话说得众人一滞,书房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轻描淡写却是点中要害,掷地有声。
芊孝放下手中的茶,抿了抿唇角,起身拂袖而去。真是太看好他了,明明没什么事,去找她干什么?难不成就为了看她一眼不成?
想得有些乱,自觉无趣。
只是眼下他们兄弟三人有话要谈,管他是不是对皇位有兴趣,反正有什么话都不是现在能说的罢。
几日恬淡的日子,终于等到寰帝的批准。其实慕容寔宇之所以上书,不过是为芊孝将来回来不必装疯卖傻打个底。以寻医为由,众人只道他爱妻心切,无可厚非。寰帝即便心中疑惑,也没有理由留他这个闲散王爷在京。
寒彩儿自那日一味凉一见后,就没有了响动,每日平静度日。想来慕容寔宇虽然款待她,但毕竟不是亲力亲为,她亦觉得无趣。听说了他要带芊孝去寻医,就更觉没有留下的意义。
这日,便来向慕容寔宇辞行。虽然她一向刁蛮,仗着自己寒家人的灵力,无人能敌,总是一再刁难他人。
自小在姜陵都只有她让人家吃瘪的份儿,禹哥哥更是对他千依百顺,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去为她摘来。
如今来了凤莱,初识慕容寔宇,以为自己可以玩上好一阵子,却不料灵力对芊孝根本不起作用,眼见着慕容寔宇对芊孝呵护备至,两人默契无隙,根本没有她插足之地。想来无趣,不如就此离去。
走近墨轩,正见慕容寔宇静坐案前,正看着书。
见她进来,不觉放下书,笑道“寒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
她看着他唇角漾起的一朵笑,不觉出神。
“寒姑娘……”慕容寔宇轻声唤她。
她回过神,收回目光,垂下眼睑,“我……我是来辞行的。”
慕容寔宇听着她略带委屈的语声,不觉好笑。在这宇王府中,几乎人人都吃过她这个鬼灵精的亏,怎么她倒一副委屈的模样。
“怎么,寒姑娘是嫌寒舍招待不周?”慕容寔宇眯起眼,一丝笑意浮起在眼底。
“不……不是的。”她急于解释,却惊觉自己太过紧张了,不免噤了声,只听见自己心口的小鼓一下下地敲着,愈发急促。
“你可是本王在千寻诗赛上赢来的,岂有放你离开之理?”慕容寔宇假意地开玩笑道。
寒彩儿却未曾细细想去,只是他竟然开口留她,以这样暧昧的理由留她,让她如何面对?看着他玩味的神色,她娇羞地垂下羽睫,不知说什么好。
慕容寔宇却没有她那样的心思,看她年纪,不过一个比芊孝还要年幼的小女孩儿,倒是个鬼灵精的丫头。刚刚的质问,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逗逗她的。如今见她这番女儿娇羞之态,心中方知自己玩儿得过了头,心中不免暗暗自责。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叫芊孝听见,会不会……该是不会的吧!
想着,他正色道,“既然寒姑娘另有安排,慕容也不便多留,寒姑娘一路小心。”
她抬眸,不解他忽然的淡漠,难以理解他的若即若离,却在他客套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无心。抿了抿唇角,她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逃也似地离去。
芊孝静立树下,看着那人影飞奔而去。今日本是要来同慕容寔宇详细商谈去姜陵的事宜,毕竟要离开的日子不定,也许几天就回来,也许几个月,又或者,是几年,宇王府中总要安排妥当的。不料却让她遇上了眼前的一出。
看着寒彩儿眼底的希冀,她明白她是真的喜欢慕容寔宇的罢,就像前世的前世,她望着苏逝羽那样的心情,明明有很多话,到了眼前,却只能无措地垂眸听他说。
听着慕容寔宇淡淡的玩笑,明知是玩笑,她还是压抑不住心头上窜的火苗,却不料,玩笑戛然而止。他,在想什么呢?
微风拂动,吹乱了她一头柔顺的青丝。仿若岸边垂柳的妖娆,清丽之姿中却透着淡淡的清瘦,看不清情绪的落寞,总是在黄昏中格外清晰。
树影婆娑,影随风动。阳光晴好,众人却是各怀心思,静噪不一。
转身,正对上恬儿淡淡的笑颜,单纯美好。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同王爷说清楚?”恬儿上前迎着芊孝,笑着问道。
芊孝耸耸肩,转头看着那墨轩在风中屹立。
说什么呢?
他有他的事要做,我们……不过是一纸不成文的契约……的关系呢!
云鬓花颜金步摇,点绛唇,描黛眉,但看庭院深深,深几许?殿前花落,又是一年,风起时。钿头银篦画罗扇,扑流萤,摘星辰,昨宵锦被衾寒,寒几许?楼外叶纷飞,却道天凉,疑似秋。
自打几日前九转期过,寰帝临幸九转阁。一夜缠绵,天亮时,玲珑撑着酸痛的身子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如此决然,如此……不可挽回。
用早膳时便下了旨:雪妃贤德知礼,姿色倾国,实乃天下女子典范,朕亦念之。得为结发之妻,亦凤莱之幸。命执掌凤印,掌权后宫大小事宜,母仪天下。
封后大典定在三日后举行,而她,也被赐住凤仪殿。
她静静地接过旨,这一刻开始,她便注定与这红墙绿瓦的金丝笼牵扯了呢。她入住九转阁的这三个月,他的后宫又何尝不是不断充盈着呢?是她的出现,打破了寰帝不纳妃嫔的先例,朝臣自是不愿让她独占后宫,尽是削尖了脑袋要为寰帝填充后宫。
这家的将军之女,那家的尚书之后,或是司州千金,哪一个不是梦想着那个利欲熏心,纸醉金迷的后宫?又有哪一个不对她执掌凤印眼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