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已经明显地亮出了自己的目的,芊孝低眉,掩去眼底的笑意,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少女,怎么就这么肯定慕容寔宇会娶她呢?
不露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但算掩饰什么。既然慕容寔宇有胆量带她进府,就必然做好了准备。即便是因此惹来寰帝的怀疑,也碍不着她呢。
“寒姑娘客气了。细心照顾,是王府的待客之道,姑娘满意就好。只是你我虽然亲顺,却毕竟是初识,姐姐妹妹相称,咱们自己知道倒不碍事,只是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让寒姑娘的名节有损,寒姑娘还是上点心的好。”
芊孝的一番话,依然很明了地摆出了态度——她根本不打算让她进门。寥寥几句,就已经将她拒之门外了。
寒彩儿愣了愣,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态度吧。
看来自己……对她来说还是挺有威胁的,有点儿意思了呢!
她掩嘴娇笑,看着恬儿端着茶进来。是个丫鬟,早上她竟叫不动她,她便故意将茶打翻,看着她红肿的手,心中快意散开。
小小一个丫鬟,竟然搬出主子来压她。于情,慕容寔宇不会亏待了她,一个丫鬟而已,又怎么可能为她而舍了自己;于理,王府中待客有道,自然是不能为了维护一个丫鬟而乱了礼数。
如此想着,即便是面对芊孝这个正主,她也不觉得心虚了。
只见恬儿将一杯茶递给芊孝,又恭恭敬敬地将托盘抬高,递到她手边。看着厅中众人的诧异之色,她倒是受用,这个丫鬟,倒是懂得学乖。
在众人复杂的神色中,她伸手取过茶盏,只是,这杯子……怎么会那么烫!
芊孝正垂眸饮茶,轻轻磕着茶杯盖,轻轻吹着,饮了一口,一边道,“寒姑娘小心些,早茶尚烫呢。”
话音未落,只听得厅中一阵清脆的声响,茶杯落地摔成粉碎,茶水泼了一地,隐约还透着热气。
这么烫,她怎么喝得下?
寒彩儿看着自己烫红的手,迅速红涨,很快就有了红肿的迹象,疼得不能自已。
抬眸却见芊孝依旧淡然自若地饮着茶,见她抬眸,她淡笑着道,“寒姑娘可是对这茶不满意?”
寒彩儿恨恨地看着已经站在芊孝身侧的恬儿,这个丫头竟然跟她玩儿阴的!不过,似乎不太对,一个丫鬟,没有主子授意,又怎么敢得罪客人!
看着芊孝脸上无害的笑容,她气恼地起身,转身便往外走去。
催动手上的灵力,嘴角微扬,一个普通的女人,竟然敢跟她叫阵!她会让她后悔的。想着,默念咒语,呵,现在,该是万箭穿心之痛吧!她要让她毁容,让她的脸奇痒难耐,让她自己亲手抓破自己那张该死的比她美的脸。
走过回廊,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风吹起她金色的长发,碧眼发亮,闪着妖冶的光彩。
阳光投在廊下,投下一道暗影。她站在暗影中,用自己的灵力向那个女人施咒。想到她又痛又痒,难过得变形毁容,她就抑制不住地冷笑。那笑容,闪着嗜血的风情。
明天,她还会来的,来看这个空有美貌,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只不过,谁比谁,更懂天?谁又知道呢!
黄昏时分,天边透着淡雅的夕阳红。
恬儿端着一碟儿清露梨花蒸走来,远远的,芊孝坐在门口就闻见了那淡淡的醇香。
见着芊孝,恬儿轻将碟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回屋里拿了间红色披风,素白的半透明薄纱上,滚着金边,袖口细细地封着素白的羽绒。小心地替芊孝披上,又忍不住念叨道,“小姐,天气还未转暖,你怎么坐在这风口里吹风?”
芊孝淡笑不语,任由她摆弄。
“你呢,手还没好,就急着忙活上了,你那手是闲不住不是?”芊孝捏了一角,点点香甜,入口即化,糯而不腻,倒是很香。
恬儿一听芊孝提起手的事,一手抚上自己烫伤的手,一边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小姐,其实恬儿也只是说说而已,真的把那姓寒的姑娘烫伤了,我们倒不好跟王爷交待了。”
芊孝抿着口中的清露梨花蒸,斜眼睨着她,直将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禁讪讪地笑笑,“小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只是寒姑娘自打进府做客,王爷就一直是迁就着,你为了我得罪她,实在是不值得。”
也许其他人不知道,只道是芊孝维护自己王妃的架子,王府女主人的面子,可恬儿却心知肚明,她若有心一争,那寒姑娘根本就连王府的门槛都迈不进来吧。
这样低调自在的主子,却会因为她不惜惹恼那个刁蛮地掉渣的寒姑娘。
芊孝笑笑,“怎么办呢,既然你都说没关系,我好像就更没有理由跟她过不去了呢。”说着,轻轻抚过恬儿的手,细细地看着她已经好多了的手,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对恬儿道,“不如……我现在去道个歉,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瞧着眼前佯装后悔,挑着好看的眉问自己的芊孝,恬儿不禁逗乐了,“好了好了,恬儿知道小姐最好了!”
芊孝受用地抬了抬下颌,仰起头,正见一阵风拂过树上新发的深绿,摇曳不已。
“花蕊。”她轻声唤道。
只见花蕊仓促得从屋里出来,微微急促的呼吸,以及淡淡的紧张,都被芊孝尽收眼底。
“怎么,有客人?”芊孝不甚在意道,低眉取过一块清露梨花蒸,“花蕊,这梨花蒸干得很,去温一壶酒来。”
花蕊愣了愣,芊孝一向不太喝酒,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她料到今日,他回来?
心中疑惑,却还是点头出去。
“来者是客,坐罢。”话毕,芊孝水袖轻拂,一旁垂下的树丫被扫在一边,现出下面几乎被湮没的藤椅。
一道暗影浮动,如鬼魅一般,落在一旁的藤椅上。
“王妃,你就这么招呼客人?”那男子一身墨绿色锦袍,白皙的脸略显苍白,深邃的黑色瞳孔却硬生生掩去了眼底的憔悴。
“算起来,你我也算是师承一祖,论情理,今日你又是有求于我,凭什么要我放低了姿态接待你?”芊孝不紧不慢地细细品味着清露梨花蒸,幽幽地道。
“你果然百毒不侵?”那男子错愕道,刚刚看她那一拂袖,就已经有些怀疑,此刻他什么都还未提,她却全盘托出,当日的落花散果然没有任何效果罢。
她笑笑,不语。
他亦明白她的意思,当日饮下落花散,不过是抛却那楼主之位,从此不问江湖事。只是,她似乎忘了,一切,并不是她不去理就不会发生的。
明知她不想接受这些事实,自己却不得不将一切摆在她面前,虽不是逼着她出面,但又有何区别呢?
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抬眸,对上那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