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瞥了一眼芊孝,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又低头念道:“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春天就看梅花了?这后半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吞了吞口水,强自镇定,继续念道:“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这下,感觉有点春色了,只是这诗怎么这么别扭?
他来不及抬头看众人的表情,又继续胸有成竹地朗声念道:“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念完,他抬头看着司仪,却见司仪绷得紫红的脸,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看,除了芊孝依旧淡然地冷眼看着他以外,台下众人都是一脸憋得慌。
见他终于念完,台下有人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因为有人开了个头,都不再忍着,笑得几乎爬不起来。
人群中有人一边笑,一边道,“哈哈,他是驴,他居然说自己是驴!”
众人更是笑得几乎背过气去,连司仪也躲进后台拍着桌子笑得捂着肚子喊肚子疼。
富家公子还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身后的家仆好心道:“少爷,是这诗!这诗啊!哈哈——”
富家公子又捡起桌上的诗念了几遍,“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身后的家仆笑得更凶,“少……少爷,您……您别念了!哈哈哈——”
电光火石间,富家公子忽然恍然大悟,那哪是卧春呢,明明就是我蠢嘛!暗梅幽闻花,就是俺没有文化!又看看下面的句子,脸色迅速从正常变成涨红,又红成酱紫,最后退成惨白。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可不就是“俺没有文化,我智商很低。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大呆驴。”么!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手支着桌子,一手指着芊孝,“你……你……”
芊孝勾勾嘴角,解气些许,这种人,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嘛!还风流才子,根本就是脑满肠肥嘛!他做得诗都是花俏得很,却没有什么内涵,根本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他是头驴,也没贬低他。
不过他也够丢人了,芊孝收起嘲弄的眼神,傻道,“兄台,你念错了,那是我写着玩儿的,我的时在司仪手里呢!”
那富家公子见芊孝如此说,自己动手不免理亏,只能哑巴吃黄连,恨恨地将手中的诗稿揉成团,恨恨捏了一把,扔在一旁。
这是司仪已经重新收拾好仪容,淡定地出场道:“各位,这位公子的诗在这里。”说着,将诗展开。
只见白纸上端端正正挥洒着几行字:路远莫问何处去,长剑相伴飘白衣。少年不知愁与情,风起水寒落涟漪。狂妄一笑,红颜一曲,多少是别离。
轮回守候梦逝去,红尘渺渺藏仙灵。佳人看尽浮或沉,飞花梦影饮回忆。相逢一笑,知己一语,醉梦一场戏。
字迹洋洋洒洒,却又自成一体。
众人喝彩声渐起,胜负自见分晓。
芊孝拱手笑道,“承让。”
那富家公子哼都没哼一声,便被众人的声音赶下台去。
司仪喜笑这将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少女领出来,扯着嗓子道,“这就是今年的奖品了!”芊孝猛一回头,便见一个少女蒙着红盖头站在那儿。
大脑顿时慢了半拍,什么情况,这,怎么那人做奖品?
司仪笑道,“公子,这位姑娘,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后台备了薄酒,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将大礼行了吧!”
芊孝啊了一声,往后退去。
本就站在舞台边上,这一退可想而知。芊孝只觉得脚下一空,竟忘了怎么找落脚点让自己不至摔下去。
悬空了一阵,她的脚不知踩到了什么,背后软软的,耳后一阵温热。
芊孝惊魂未定的扭头看去,却是个清俊少年。等等,是他!
是梨花坞的那个黑衣人!芊孝愣了愣,该说是巧呢,还是冤家路窄呢?
那人看到芊孝迷茫的目光,手上不好立刻放开,只好道,“你再不起来,我的脚可就要让你踩成残废了!”
芊孝忙站直身体,退开几步。
“公子,你没事吧!”司仪领着那个女子走过来。
芊孝真是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众人眼前,这下可怎么吧?总不能真带这个女子回家吧!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啊。
“你的人,也不见得非得是夫妻啊!”一道不正不经的带笑的声音传来,芊孝刚想开溜,忽然想到什么,对啊,这这,不一定要做夫妻的嘛!
芊孝定了定神,重新跃上舞台。此时才想起这舞台搭了两米高,刚刚要是真的摔在地上,还真是说不定会不会变成真的失心疯啊?
司仪见芊孝重新上台,便将少女的小手交到芊孝手中,笑呵呵地宣布诗赛结束。
然后,芊孝揭开那女子的红盖头,真是郁闷,自己明明是女的,却要给女人掀红盖头。想是这么想,不过当红盖头掀起时,芊孝可真是呆住了,这女子虽长得小家碧玉,可是那双眼睛,竟然可以如此深邃,让人不敢直视。
那少女嫣然一笑,羞涩得红了脸。
芊孝讪讪地收回手,领她离开人群,恬儿也正在此时赶来。四处张望一阵,那个慕容寔宇早就不见了踪迹。
“好了,我呢,消受不起你这样的艳福,小姑娘你还是回家吧!”芊孝开门见山道。
“奴家已经是公子的人了,怎么能回家呢?”小姑娘红着眼睛急道。
芊孝挠了挠后脑,“可是,我真的不能娶你啊,我……我……哎呀,怎么说你才肯走?”
“公子,你是嫌弃奴家吗?”小姑娘不看拼命摇头的芊孝,自顾自道,“奴家既然是公子的人,就不会回家,奴家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公子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芊孝真是郁闷死了,恨不得刚刚没有赢那诗赛。
想了想,芊孝决定先不急着谈让她离开的事,“你叫什么?”
小姑娘以为芊孝不打算再赶她走了,抹了抹眼泪道,“奴家叫花蕊。”
花蕊?
芊孝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颗药,递给花蕊,“你先吃下这个,咱们再谈。”在这里,还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花蕊接过药丸,二话不说就吞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芊孝。
“你……你连问都不问,就吃了啊?”芊孝的嘴角抽了抽。
“只要公子高兴,奴家做什么都好。”花蕊脆声答道。
“哦。”芊孝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花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不成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吗?以夫为天,不论其他。
终于僵持许久之后,芊孝只能妥协,将这块强力胶带在身边。
因为她已经吃了师傅给的特制丹药,芊孝到不担心身份暴露,带着她回到林府洢水苑,将头发解开,告诉她自己是个女子。
没想到花蕊一点也恼她女扮男装,反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若是我被那樊家公子赢走,定是生不如死。花蕊不会离开姐姐的,生死相随!”
芊孝听着这话,回头看看恬儿,又是一个生死相随的承诺,自己何德何能,让她们如此。
“奴家家中只有一个赌徒老父,实在禁不起他日日要钱,才决定做了这诗赛千寻娌,让他们来照顾老父。”
芊孝听着,才想起这奖品的事儿,又问道,“这千寻诗赛奖品,怎么能是个人呢?”
花蕊笑道,“姐姐是女子,往年没有参加过千寻诗赛,有所不知。其实千寻诗赛每年的奖品都是千寻娌,只是每年的女子都在赛前保密。”
这下芊孝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奖品暂且保密”,真是一句话噎死人哪!
说起来,自己在这儿日子也不好过,只道是“大人的事小孩不要过问”。没料到花蕊却只是甜甜笑道,“花蕊不怕吃苦!”
芊孝倒真是糊涂了,随随便便逛个街,就逛回来以如此标致的小姑娘,真真是祸福难料,看着花蕊勤快的背影,轻轻在心底许愿,但愿自己,没有信错人。
就这样,洢水苑中无声无息地又多了一个女子。
夜色暗沉,花好月圆的夜,街上还依旧热闹。坐在一味凉中,正能一眼望见楼下的街市,仿佛一条长龙蔓延而去。
帘外少女抱着琵琶清唱着,歌声随风飘散,空灵而飘渺。远远地记得,那个扮作男装的少女。犹记得初次见面她青丝如瀑的样子,今日在台上捉弄樊家公子时眼底的嘲弄神色,还有那首诗,如此潇洒风流。这样一个女子,究竟生活在怎样的地方?
很想跟去看看,却不想这么做,似乎就是她的谜,让慕容寔宇觉得新奇得很,或者现在,还添了些许欣赏。
星辰寂寥,他一向如此,享受那种热闹背后的寂寥,如此迷人而沁凉,仿佛那个少女迷茫的眼神,和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抿了一口酒,自己在想些什么?慕容寔宇自嘲地笑笑,看着来人,慕容寔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