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卡尔文博士那里获得了不少写作素材，根据她所叙述的故事加了些对话，略加充实和润色，使情节更加富有戏剧性一些。在写完这些内容之后，我还觉得有些不满足，决定再去拜访她一次。
“年轻人，您的文章进展如何？”苏珊·卡尔文开门见山地问道。她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很好，”我回答道，“不知您能否再跟我讲一些机器人的故事？”
“好的，年轻人，我现在要退休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闲聊。呵呵……”严肃的卡尔文博士难得显出了她幽默的一面。
“我所描写的故事和现在社会联系不多。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发生在一二十年前的事情，我想一些年轻的读者或许会对发生在现在的事情更感兴趣。您知道，自从超原子发动机发明以来，就开始了揭开人类的星际旅行的真正的历史。而且人们都知道这是机器人发明的，您能说说这方面的故事吗？”
“星际旅行？”她沉思起来，“走，让我们到公司的咖啡厅去边喝边聊。”
我们在咖啡厅坐定，我叫了一个蛋糕，她只叫了一杯咖啡。
“这不是一项机器人的简单的发明。在我们制造出的机器人帮助设计原子发动机之前，人类在这方面的研究进展不大。我第一次接触到星际探索是在公元2029年。当时，一个机器人失踪了……”
第十号内斯特失踪了！第二十七号小行星群宇宙站上的超级基地内一片慌乱。负责超级基地的科尔那将军立刻下命令封锁了宇宙站，终止超原子驱动的研制工作，并且立刻与政府联系，要求美国机器人公司派专家前来协助处理这个紧急情况。
美国机器人公司的首席机器人心理专家苏珊·卡尔文博士和数学部主任皮特·博格特博士，乘坐政府的特别巡逻飞船来到超级基地。
卡尔文是第一次作太空旅行，但从神情看，她对此好像并不喜欢。博格特博士，装束优雅，但脸色有些苍白，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因为他正是这种内斯特机器人的主要设计者。
他们一下飞船就立刻进入基地会议厅，科尔那少将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了。少将的秃顶油光锃亮，与他颜色黯淡的军装以及整个会议厅的凝重氛围极不协调。他强作笑颜道：“非常感谢两位专家在接到通知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路辛苦了！”
接着他收起了笑容，恢复严肃的态度说：“我们丢失了一个机器人，所有工作几乎都处于停顿状态，直到把它找到为止，所以我们请两位专家不远万里前来协助寻找工作。”
卡尔文说：“将军已经把整个基地都翻了好几遍了，难道还找不到吗？”
将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说：“不，应该说我们已经找到它了。那天，一艘货运飞船在这里着陆，船上有62个类型完全相同的机器人，它们都为内斯特型号，其中两个是准备给我们基地的，其余的要运到别的地方去的。”
“是吗？那么这和机器人失踪有什么关系？”卡尔文博士问道。
“结果，我们去船上领取机器人的时候，发现那里有63个机器人。那么，多出的那一个，肯定是那个叫第十号内斯特的机器人。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从基地逃脱混进飞船的。也许它想搭乘飞船逃到别的小行星去。”
“那你们把它从其他62个机器人中辨认出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卡尔文的眼光阴沉下来。
“可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把这个失踪者区分出来。”
接着会议厅里出现了死一般的沉默。卡尔文撇了一下嘴角说：“这真是怪事。”她转向自己的同事，态度生硬地问：“博格特博士，超级基地用的是什么类型的机器人？”
博格特博士支支吾吾地说：“苏珊，这件事很棘手，而且也说来话长。”
“这有什么棘手的，既然这些机器人型号都是一致的，无论用哪个都可以，你们从63个机器人中随便挑一个不就可以了吗？干吗还要我们从地球上急匆匆地赶来。”她说得飞快。
博格特面有难色地说：“苏珊，您听我说。超级基地使用的内斯特机器人，它们的脑子没有输入机器人学的第一定律。”
“什么？”卡尔文吃惊不小，“原来如此。这样的机器人一共制造了多少？”
“不多，这是政府特殊定购的，是高级机密，具体数目我到时候会告诉您。”将军带着一种权威的口吻插进来说，“因为工作需要，我们必须要有另一种机器人，也就是这些型号为内斯特的机器人。在制造它们时，对第一定律做了些修改。”
卡尔文冷冷地说：“失踪的机器人在这里工作多久了，那个机器人肯定有磨损的痕迹，而其他62个不都是崭新的吗？检查磨损度应该可以把它区分出来。”
“其实，这个机器人也就是上个月送到，全新的，看不出什么磨损的痕迹。”将军神情沮丧的地摇摇头。
“那把63个机器人全部拆毁，”科尔文说，“这样不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吗？”
博格特耸了耸肩膀说：“这些机器人造价高昂，这样销毁损失太大。苏珊，请冷静点儿。”
“好吧！”她毫不客气地说，“将军，我想知道，为什么不把第一定律输入这些机器人的头脑里？”
科尔那将军用手不停地搓着发亮的脑门：“我们先前在使用那种普通机器人时，遇到了一些问题。您知道，我们有时需要经常在辐射强烈的环境下工作。当然，我们可以采取防护措施，比如穿防护服，但机器人不行。第一定律说，‘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当我们的工作人员在有辐射的环境下工作，这时机器人觉得人是处于危险之中，就会冲上去把人带走。这样我们就没有办法开展工作。另外，伽马射线对机器人来说是致命的。比如，当人穿着防护服在有伽马射线的环境下工作，机器人以为人处于危险的境地，就跑过去想要救人，结果强烈的伽马射线就会穿透机器人的铁壳，毁掉它的电子脑。这样，我们就可能失去一个造价昂贵而又非常需要的机器人。”
“我们曾试着说服机器人，但没有效果。因为第三定律说，‘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尽管机器人知道到伽马射线场去救人，对自身来说是不安全的，但它们必须要出手相救，也就是说，当它们觉得人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如果袖手旁观就违反第一定律。所以，为了避免机器人遭到不必要的损失，我们决定修改第一定律。”
“我不能相信，”卡尔文博士说，“你们仅仅为此而不把第一定律输入机器人的脑子。”
“不是没有输入第一定律，我们只做了一下改动，”科尔那将军解释说，“只输入了第一定律的前一部分——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仅此而已。这样机器人就没有必要非得牺牲自己去防止人受到伤害。比如说，在我们这里，机器人就不用跑进伽马射线场去救没有危险的人而白白送死。”
“博格特，这就是你设计的内斯特机器人和一般机器人的惟一差别吗？”卡尔文问道。
“没错，就这点差别。”
“我想和最后看见那个机器人的人谈一谈。”卡尔文要求道。
“没有问题，这事我会安排。”将军答应了她的要求。
会议到此暂告结束。旅途劳顿，卡尔文和博格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卡尔文根本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事情。在当地时间七点整，她敲了博格特的房门，发现他也没有睡。见卡尔文来找他，博格特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你会来和我谈谈。”
“是的，给机器人修改第一定律的事，你应该征得机器人心理学家的同意。”卡尔文把问题直接摊开来说。
“我很抱歉。当超级基地要求我们赶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准是修改了内斯特型机器人出问题了。但在路上，我不能把情况向您透露，因为修改第一定律的事是最高机密。”
“可做这样的修改，无论是对人还是对机器人都十分危险。”卡尔文气愤地说。
“苏珊，这批机器人是根据政府的要求制造的，因为政府决定搞出超原子驱动器，在研究的过程中需要机器人的辅助，但又不能让机器人打扰辐射物理学家的工作。而且，政府坚决保证，只需12个这样的机器人，并且这12个机器人只在超级基地内使用。一旦超原子驱动器研制成功，就立即把这些机器人销毁。”
卡尔文咬着冰冷的嘴唇说：“我要用辞职来表示抗议。”
“没用，政府不会为你个人的去留改变计划，尽管你是一流的科学家。为了订购这些机器人政府支付给了公司一笔数目惊人的巨款。公司如果拒绝为政府制造这种机器人，那么后果也会非常严重。”
卡尔文盯着博格特说：“作为设计师，你应该知道放弃第一定律的严重后果！”
“我又不是个小毛孩，我知道放弃第一定律的后果。这个世界上无论谁，打心眼里说，都不愿无条件地服从别人，受别人的支配，尤其不甘忍受比自己低级的人的管理或者统治。无论从体力上还是从智力方面来讲，现在机器人都优越于人类。那么，是什么东西能使它们服从人的意志呢？当然是第一定律！要是没有这第一定律，机器人早就造反了！”
“要是超级基地上的机器人造反了怎么办？”卡尔文追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