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湛蓝的天幕透露着初春的色彩,树梢吐露着绿,透明而温暖。覆云楼门前的那棵大榕树适时醒来,伸出了许多新的枝桠,密密麻麻,像是一张网。眼神一转,就看见棕褐色的枝桠之间,突兀地架了一只白色的纸鸢。
树下,是一群蹦跳着的孩童,眼巴巴地望着它。我轻笑,响指一打,它就缓缓飘下,树下的孩子们欢呼雀跃。
春天,真的是到了凝城。我回过身,濯尘也在望着窗外。“喂,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春游吧?”来人间这么久,为了忙活覆云楼的生意,我都没有好好的走一走。濯尘把眼神收回窗内,“要去春游?”我双手托腮,尽量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期待地点点头。“都老不死了还装什么幼稚,谁要陪你去。无聊。”我的满心期待就换来的他一脸嘲讽。莫濯尘就是莫濯尘,永远不要指望他有良心。
我气得跳脚。“莫濯尘!你才是老不死的!我白倾辞青春动人,休要胡言!”
“那青春动人的白姑娘,你满头白发作何解释?”他吹了吹杯里的茶叶,甚是悠闲。
“我现在不是幻化成黑发了吗?你去问冥王那个老家伙,我怎么知道我是白无常,要是换成你是白的我是黑的,我也天天嘲笑你是白发老翁!”骂完我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但愿冥王他老人家不要听到,听到了也不要跟我计较才好……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环顾四周。“白倾辞,你是不是觉得在你去春游之前应该把覆云楼的卫生先收拾好?”我愣神。随即转为欣喜“你答应了?”他挑挑眉,转身下了楼梯。
“你挑眉算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知道你是同意了还是脸抽筋啊!喂!”
“白倾辞,有客人要买桃花酒。”楼下传来濯尘的声音。“来了!”我蹭蹭蹭跑下楼去,有钱不赚是白痴!
那位要买桃花酒的客人早已在柜台前等候,我看到她的时候,只是一抹白色的背影。受濯尘刚才的话刺激,我现在看到白色就莫名地惆怅。而覆云楼里原本好好用着饭菜的客人此刻神情都有些呆滞,望着柜台的方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是凝城最有名气的花魁,梓鸢。
梓鸢这个花魁的名号当之无愧,面容娇好,身段妙曼,仿佛一颦一笑都可以倾国倾城,魅惑众生,只是平添了一份憔悴……“梓鸢姑娘想买桃花酒?”
“是。”她垂下眼,弱柳之姿让人垂怜不已,耳边已低低的尖叫和唏嘘。不过很不好意思,我不是人。“很好,请梓鸢姑娘先交一两定金,然后随我上楼服下入梦散。”
一两纹银被优雅地放在柜台上,她纤细的手指上涂满红色的蔻丹。
我想我是见过她的。当初我和濯尘还在当无常的时候,曾收过一个孩子的魂魄,那孩子还没满月,就惨死剑下。当我和濯尘带走那个孩子时,她就站在流兰楼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的方向。能看到我们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是个美女。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时候的她,一袭素白的衣裳在风里微微飘着,简单地挽了个发鬓,我却认出她头上的玉钗是皇家之物。昔日的她看起来远没有如今那么成熟和稳重。
她仰头饮下入梦散,沉沉睡去,面容苍白却丝毫不影响娇媚的容颜。
流兰楼上,是一群衣着艳丽,浓妆满面的女子,挥舞着手帕相互调笑。嬉笑声引得楼下的行人频频抬头张望。这里是凝城最有名的青楼。
我坐在桌旁,细细染着指甲。桌上是新鲜的凤仙花,只需用石杵轻轻捣烂,红得妖冶的汁液就渗透出来。
“梓鸢,你真的还要等吗?他已经五天没有来了。”说话的人是潋姐,流兰楼的主人。潋姐口中的他,是容成桦,当今的王爷,皇上的弟弟。这个曾经对我说要娶我为妻的男人,却在最重要的时刻消失了,我等了他整整五天。
还记得初见他的时候,他在流兰楼下喝酒,那些姐妹们一个个花枝招展地粘过去,他皱着眉头一个个拎开。他身边的人端着酒杯笑得乐不可支“容成桦,在宫里的时候你还缠着我让我带你来流兰楼,现在把你带过来了你却这么害羞……哈哈哈哈哈,你对得起这些美人吗?”他恼羞成怒地甩开又一个黏在他身上的人,脸上居然飘起了红晕。“谁知道这里这么多……那什么。我以为你是带本王来喝酒的。流兰楼的名字这么雅致,本王怎么会知道这里是……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