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百鬼聚集,多有些说得上名头的大鬼,左右居靠,有一鬼头一脚踹上那身边一小鬼,让他促趔的歪了几下,那小鬼连忙上前为其将一酒水倒满,才颤颤巍巍的退下,又有小鬼端上几个人头似的果酱而上,只能听“咔嚓”几声,便有血浆从内而出;又一大鬼手臂一挥手,震得桌上酒碗移了位,倒是转头聊到了什么,笑声爽朗。
“姒姐姐,叔叔们何时来?”穿着一身粉嫩衣裳的小姑娘,额间的彼岸花徐徐盛开,将小丫头还为长开的小脸蛋点缀的明艳绝绝,唯一不相符的就是那三大五粗的坐姿,破坏了一身美感。
“小丫头着急了?”刘姒掩嘴笑道,前面还死鸭子嘴硬说讨厌这仪式,还怪黑白无常日日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现在不见人了却不愿了,“他们前几日从凡间捉了一人皮恶鬼,许是关押未及时,今日末时从地笼中侥幸逃了,两人怕是还在路上!”
刘姒哄道:“若不然我们这宴会先开始...可好?!”
小丫头从出生后便在这地府,虽得众鬼照拂,却不是其父母,生死薄上无其名,也无人替她取名,小时无人上心也就耽搁了,今日之宴也便是为她取名,让其生死命运写入那生死簿中。
她虽在地府中越活越惬意,时常入鬼市与众鬼胡闹,又入冥王殿偷拿生死簿,闯得了忘川,镇得了恶鬼。地府中常有哀怨声“我的这把老胡子怎得做鬼后还没了?”、“才从人间送来的衣裳怎得不见了”、“才熬得汤怎得又打翻了”......鬼市的小鬼对这孩子爱护的紧,也时常纵容她的肆意妄为,后来知晓是那小丫头所为,便也自然倒霉,众多小鬼常打趣她说,“怎得比我这做鬼的还触霉头‘小霉霉’?”,又觉得十分不妥,便定坆坆二字。
为此还专门请来了鬼市鬼市公认的状元郎,生前读万卷书,死时抱书而死,也算得上是个书痴;众鬼将她簇拥在一团,团团围住,道:“宁老伯,这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你先看看我们小坆坆!”
宁老伯被抢走了书,才将眼前的丫头模样收入眼帘,随口便蹦出了一句:“容华若桃李,我们的丫头相貌自然一等的好!”
老先生一顿,静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却没曾想活在了这地府,不如就随了老夫姓,就叫宁沚,原有宁止意为安乐,好恶所止,心之所止,仅愿一生平安顺遂。”宁老伯说完,又似肯定的点头。
众鬼私下商议一番,又纷纷点头,怜惜小丫头活在这地府已所不易,不同与他们却与他们活得如此这般,心中希冀愿他们的娃娃有一番光明之景。
宁坆坆用小手将两鬓留的头发旁开,饱满的小额头露出来,粉黛的小细眉蹙成一团,桃花圆润的小眼睛认真极了,较小的鼻头竟然急出了汗珠,嘴里更是喋喋不休,“还是坆坆二字好听些!”
众鬼一听,被她的童年无忌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众鬼欢乐一堂,推杯换盏,林中歌舞升平,好不快哉;直到灯芯熄尽,晚宴结束,林中众鬼三两成群的,勾肩搭背,哼着民间小调“朗格里格朗...逍遥快活似神仙...”才摇摇摆摆的回了鬼城。
虽说地府一日时辰以每日鬼城大开时计算,为第二日,固定为子时;此时黑白无常便会带着牵回的鬼魂回来,等后他们发落,有再入轮回的、有罪恶不可赦收押十八层地狱的、也有滞留于鬼城不愿离开的。
等子时刚过,通往鬼城的城门大开,而黑白无常还未来,宁坆坆立于林中最高的雾林树之上,遥遥观望着鬼城;本来林中为庆祝而挂的灯笼尽然一息间便熄灭了,两重山下忽然吹起冷风,尽让宁坆坆打了个寒颤。
风中宁坆坆似乎闻到了血腥味,风中夹杂着小鬼的呼救声,机灵的小耳朵一动,翻身跳下,被一树枝牢牢接住,轻声说道:“我们走!”,如风移动,不过须臾便才行至山脚,林间静谧,时而风起便随着四周水露打来,灵敏的小耳朵动了动,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几步一个跃起,扶着一颗枯木的大树朝着一处望去,只见一只一半脸脓疮,半脸苍白,瞳孔如鱼珠,裂着一张血盆大口,恶狗般撕咬着身下的骨头,那恶鬼借着微弱的烛光举起白生生的一副人皮,在烛光下散发幽幽光华,人皮薄如蝉翼,似水晶般泛出光泽,一双枯萎的双手穿入其中,那人皮又仿佛生了灵,瞬间裹上了恶鬼身上,尽然直接化成了一少年郎,清秀眉间,修长羸弱的身材微微有些佝偻,黑发随风而舞,却也满是一身书生气息,任谁也不会看作了恶鬼去。
少年郎用舌头舔了舔手中血渍,鼻尖轻耸,猛吸空气中散发的幽香,手中一滩烂骨扔在一旁,一双幽光的眼睛朝四处探着,双眸的目鱼珠却一动不动;他顺着声音倾身转头望向宁坆坆,邪魅的嘴角露出溃烂的黑牙,带着血丝滑至他雪白的肌肤上,血滴顺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落下,滴滴答答汇聚成一地,身后更是一片血色水潭。
那少年郎咧嘴,邪魅异常的笑声,道:“这地府竟还养了个生人,那味道应是极好的。”
宁坆坆轻蹙眉头,这便是那只窜逃的人皮恶鬼吗,斜坐在树头晃着一双玉足,问道:“你便是今日窜逃的恶鬼......可真丑!”
少年郎忙衣袖遮盖,露出双眼盯着那丫头,想起这人皮是他刚穿上的,如人间一摸一样,怎得丑了!忽而又放下掩面的袖子嗤笑道:“自然是比不得你好,小丫头!”
他几日都未曾尝到鲜活的血肉了,今日这不遇见了吗,视宁坆坆为盘中餐,怎会被宁坆坆温声细语诓骗,今日总算能解馋了。
“如此,你入了这地府还未打听我的名号!”
“啧~他们可比不过你的香甜”少年郎说着,丢掉手中一小鬼,手幻化成刀,划过小鬼的身体,如火焰般瞬间燃烧而起,让那恶鬼看清了隐在树干后的坆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