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洞,城外又响嘶吼声,随后便是一阵晃动。
走出那长长的隧洞,引入眼帘的是一道锁链桥,如架在云端,被茫茫迷雾遮盖。
拨开迷雾后,一道环形灰色矩阵石头垒起,高耸入云,破烂的城门上悬挂着一欲要掉落的匾额,能模模糊糊得看到黑岩城三个字。
“这便是黑岩城吗?”确如其名。
此时人间早已是七月份,烈日当空;而这里或是因为弥漫雾气,虽看得到日光,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周围阴冷气息蔓延,黑压压之势让她喘不过气来。
明砚忽得捂住她的双眼,道:“闭上眼睛。”
坆坆难得的听话,映入脑海中的场景袭来:黑岩城被破时,城门死尸垒成了小山丘,城中火光滔天,满地污秽,血流成河欲要将她淹没在其中。
明砚手中的温度让她稍许清醒过来,他一手弹在坆坆额头,道:“心性不稳,地府小鬼也只能教你如此。”
坆坆躲开他的手,道:“怎么教,无需你多管。”
地府十余年,她能活至今日,都是托了地府众鬼的福,他们亦待她如亲人,个个都是直爽有情义的。
她率先进了城,只见城内破败不堪,风沙卷起屋顶茅草,时而有如低低的婴儿的啼叫声传来,啼哭声又很快消失在空中。
明砚倒也不在意,跟着她的身后,忽从天空中坠下一具死尸砸在她脚下;还未等她看清,又一道如豺狼般的黑色身影窜了上来,一张血盆大口随之袭来。
在她未反应时,便被明砚提着衣领,悬在空中,轻声说道:“倒也不想管,只是我也是个信用之人。”
坆坆语塞,她至今都没想明白,若仅为平鬼界之事也就罢了,冥君偏偏要这糟老头护她三年。
从明砚手中挣脱下来,瞧着正前方出砸出巨大的坑,一团黑色影子在坑中慢慢蠕动。
一灰布短衣,束短发的少年郎从屋顶跳下,吊儿郎当地踩着地上的黑团,双手抱胸,嚷道:“哟哟哟,哪来的小子,竟挡着法子进食。”
那少年手中握住一黑色铁鞭,在空中一晃便发出轰鸣之声,随之落在那黑团身上,那黑团动了动,少年郎呵道:“这点食都护不住,若再动,就不是一鞭了。”
果然,那黑团便没再动了。
少年郎猖狂大笑,又道:“入了这黑岩城,就要守黑岩城的规矩,想要活命,一是为奴,二是赢了我。”
转而笑道:“若不能,只能成为这样的。”
他欲有所指,坆坆瞧着脚旁面目全非之人,早已是魂魄俱灭,找不到顶点儿气息。
“是吗?”明砚轻声回道,踏空而去,一手扼住少年郎,压住他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俯身道:“我这样的,你觉得是属于哪种?”
少年郎被勒住喘不上气,虚弱地唤道:“法...子!”
那黑团奋力起身,从明砚身后扑去,欲要咬上明砚的肩膀,却被坆坆将他扯住后脚,扑到在地,来了个狗吃屎。
她坐在那黑团身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黑团竟是个人,灰黑色的衣服,煤炭似的肤色,一头散乱的黑发裹着半边脸掩在地上,让她看不清到底长成何模样。
只见身下之人,因为被压制时而发出呜呜的声,黑溜溜的眼睛慌乱地转动着,坆坆道:“这...这是个活人?”
少年郎见状,露出痛苦之色,急切地在空中乱抓着,似要寻一根救命稻草,道:“饶...命!公子...饶命!是小的...有眼无珠!”
明砚缓缓将手松开,那少年郎拼命地后退了几步,大口得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手撑着地不断咳嗽着。
等那少年郎恢复气力,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只觉得恐怖,分明瞧着也比他大不了多少,清俊无害,手段确是了得,一招扼喉,他现在都觉得脖颈处如陷着一只铁手。
忽得少年郎跪在明砚面前,道:“公...子!你看...能否也放了....法子!”
黑团子听到少年郎叫他,挣扎着动了动,却被坆坆一巴掌拍向了它的后脑勺。
他才老老实实得呆着。
那少年郎见两人不理会,忙弯腰谄媚道:“我见公子、姑娘也是好心的,这初入黑砚城,城中也多有凶险,若需要小的地方,小的和法子随时候命。”
坆坆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厚脸皮之人,让她着实惊讶了一番,那少年郎态度转变得太过快。
少年郎又道:“我叫胡不喜,公子、姑娘叫不喜就行,这是,法子!我的小奴隶。”
胡不喜将法子扶起,压着他的壮实脑袋赔笑。
坆坆好奇问道:“他分明也是个活人,为何要人吃人!”
胡不喜一边奉承着,一边将法子来带在身后,道:“姑娘有所不知,法子是我买来的,他打小就吃着这些长大的,这可是他赢的口粮!”
想起那领路的清瘦少年说这是座人吃人的城,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未敢相信。
明砚看着那裹成一团的黑团,胆怯地望着她们,被胡不喜踢了一脚才继续前行,后又被胡不喜套着铁鞭托着走。
明砚见此,道:“如此,也无人管束?”
胡不喜哈哈大笑,道:“公子真会说笑,如今能活在黑岩城,可都得凭本事!”
城中荒凉,他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时而为她们细细说着城中之事,倒是城中有人瞧见她们,就连忙躲了回去。
坆坆问道:“城中之人,为何瞧着我们便逃!”
胡不喜假装咳嗽,却又颇为自豪,道:“这一带,自然是怕我们家法子!”
他牵着那法子走在前面,那铁鞭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颇为得意。
“公子、姑娘,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到我那儿!”胡不喜试探性得问道,瞧着两人没多说,嘴里又喋喋休得说了起来。
经过了解,她们才知黑岩城分为内外区域,外城多是平民与弱势者,内城者听命于城主,无意敢反抗。
胡不喜领路带着她们到了林中山寨,还未才进寨门便有一憨厚大汉喊道:“不喜回来了!”
随之,便有几十人轰然而出,朝她们团团围了过来,关切地问道:“不喜,可带回了好东西。”
更有几个孩子抱着法子的大腿,爬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怕那吃人的大块头。
胡不喜被簇拥着被众人卸下身上的包袱,就着众人送上的水盆洗了把脸,转头瞧着被围着的两人,才笑道:“大家都散了吧,这两位是我邀请的朋友!”
众人一听,虽是感兴趣,却还是听话地纷纷散开。